古人谚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意思是人的生和死、财富地位等等,都是老天爷算定了的。
有句话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所以原本燕少以为,我体内的阴邪不会那么快的发作。晚上虽然较阴,但是这段时间南川都有太阳,只要我熬到第二天,睡觉醒来,自然就能恢复一点元气。
然而从昨天半夜到今天的暴雨,把整个南川地区的阴气都引发了出来,并且连同天空厚重的乌云,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幕帘,把阳气都隔绝了起来。
对于普通的人而言,这只是空气湿度加大,出行不方便而已。
对于一个患有风湿病的人而言,最多就是骨头酸痛。
可是对于一个阴邪入骨的人而言,就是致命的……致命到等同于把一条鱼放到岸上来。也致命到等同于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到大海里。
我确定老天就是要我死的,虽然原因我不明白。
但是这世上善人早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或许,我善意的猜测,老天是觉得我这一生过的太过不值了,想要让我早点重新投胎,以开始一段荣华富贵的新生……
我躺在燕少的怀里,他断断续续喂给我精魂,等到我缓过一点,我们就无言地凝视。
后来我想起来这难得的生死之刻,我们居然都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除了看着对方,就是救赎的亲吻。
后来我又想,假如有下一次这种机会,我应该要缠着燕少,问他爱不爱我,爱到什么程度,还有许许多多他平时不肯告诉我的事情,我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可是那个时刻,我们都只想再多看对方一眼,连说一个字的时间都舍不得用。
近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全身已经很轻了,连盖在身上薄薄的凉被,都重得像是千斤石。
燕少最后一次喂我精魂之后,他跪在我的*前,握着我的手指,头埋在*上,长久的静止不动。
我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他的手心非但比我的体温还要低,连触感都要消失了。
我尽力张着嘴,想要叫他的名字,然而努力了好久,却只能叫出一个燕字……
燕少听到我叫他,似乎略微动了动身子,过来片刻,我听到他轻微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没有再多说其他的什么。
我在想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对不起以前总是喜欢捉弄我,还是对不起因为遇到了他,才让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想了好多种原因,后来我才醒悟过来。
燕少完整的话,应该是:对不起,没有足够多的精魂,让你多活一会儿了……
我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住我的灵魂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跃跃欲试地想要逃脱出我的躯壳。
可是,我居然不害怕死亡,多少人无为碌碌一生,不知什么是爱,不知谁是自己的爱……我庆幸,弥留之际全都知晓。
中午的时候,我平躺在*上,感觉自己的双瞳已经不能聚焦,但是我能感觉到燕少躺在我的身旁,他的一只手臂,无力地搭在我的身上。
我几乎无呼吸,他也是如此,灵体的炁场已经几近消失。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雨声居然小了起来。
从暴雨滂沱,到细雨无声,似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又过了不知道几分钟,一丝光从窗帘的缝隙之中照射了出来。
我那时候已经灯尽油枯,但居然感受到了那一丝光,不知觉地转过了头,用我此生最后的一点力量。
光……
多好的光啊……
听说在黑暗之中呆得越久,就会越向往阳光。
不怕光的人类,害怕光的鬼魂,其实都想要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行走……
燕少也动了一点,他侧过头,同我一道看着那偷偷逸入室内的阳光。
身为人,身为鬼的最后一缕阳光。
我们都享受着最后一刻的静默……
可是,静默没有过一秒,燕少突然一下子撑了起来。
他的炁场一瞬间剧烈的波动了起来,他从我的身上掠过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窗台边。
我看到他好像一个在沙漠中要渴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池泉水一般激动。
他扑到了窗前,伸出手抓住了窗帘,然后我听到嘶的一声响,燕少好像用了最大的力量,猛地拉开的窗帘,接下来,他推开了窗。
阳光彻底照了进来。
那一霎,我看到燕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一丝丝、一缕缕的,照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瞳孔中、还有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