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说不嫌弃,已经很好了。
毛艳叼着烟:“你今天先整顿休息一下吧,明天开始工作。”她这口气有点奇怪,好像她才是这个工地上的队长一样。
等她走后,我打量着四壁空空,低矮而狭小得像一只盒子似的房间,然后看着坐在行李箱上的燕少:“真是够艰苦的……”
“没事。”一向很挑剔的燕少反倒很坦然,“要洗澡的话,去城里最好的酒店开间房间吧。这里就这样了。”
我见燕少无所谓,顿时也觉得还好啦。
燕少主动地站了起来:“走,找工具来打扫一下。”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去。我一想到要和燕少一起做卫生,心中雀跃,便也蹦跳着跟出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我的头……撞到了门框。
天了噜!
这门居然还没有一米七高!
南川的房子,未免太矮了一点吧?
燕少已经站到了外面,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撞得眼冒七星的我:“啊,忘了提醒你了,门框有点矮,下次注意点啊。”
我捂着头,欲哭无泪。
我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地低了头,可是这会儿却忘记了。要怪就怪燕少,他可是没有弯腰就直挺挺地走了出去,他那么高,也没有被撞到,我当然也就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了。
可是,上帝,燕少他是灵体好吧!
他穿越无障碍,我可是被撞得头都要肿了。
傍晚六点过的时候,波娃子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工地外面来接我。我问燕少去不去,燕少躺在新铺的*单上,翻着一本设计学书:“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我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有嘀咕着,自己出门了。
燕少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我和秦总吃个饭,他脸黑得要下雨,现在要和一大帮混社会的*进餐,他居然放心我一个人去。
而我就这么贱,好比被主人栓惯了的狗,出门也要用链子系着遛。一旦主人对我说,今天不栓你,自己出去撒欢吧,我反而要怀疑自己被主人遗弃了。
波娃子果真在南川大酒店订了一大桌子菜。
而且,这家酒店居然就在小学工地的旁边,仅一墙之隔。
所谓大酒店,其实也就是一家三星级酒店,也并没有多大。不过地震才过去大半年,能修起这么一堆建筑,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波娃子带了一大帮的兄弟,没一个女的。
他对我举起酒杯:“林大姐,你是三头的姐,就是我的姐,是我们青头帮的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南川青头帮的大姐大,只要你有一声吩咐,青头帮的兄弟都随你差遣!”
我看波娃子不像是开玩笑的,内心惶恐。
燕少又不在身边,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就被逼着当了这莫名其妙的大姐,还和波娃子以及几个排行靠前的兄弟一起歃血为盟,发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了一大堆什么苍天可鉴,什么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之类的傻话。
我觉得很奇怪,赵小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安,为什么在南川青头帮会有这么大的威信?
看样子,他在这里混得很开,为什么要跑到XX集团来受气呢?
酒过三巡,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波娃子。
波娃子喝得高兴了,也没把我当外人,便告诉我,赵小哥这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掉水里,是赵三头救的,家里吃不起饭,也是赵三头把自己的馒头分一半给他。这青头帮,也是两个人一起建的。
本来越做越大,可是赵三头的老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自己儿子在外面操社会,不学好,就在家里寻死觅活上吊。
赵小哥是个天字号第一大孝子,见不得老妈上吊,又不能和自己的兄弟划清界限,不得已只有离开南川,去了大城市打工。
说道这里,波娃子兴高采烈地问我:“我兄弟说,他在你们那个公司,是保安队长,全公司上百号保安都归他一个人管,比我这青头帮老大风光多了,是吧?”
我怎么可能揭赵小哥的老底,他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大半都要寄给老妈,自己和别人挤半地下室,早餐都舍不得喝一杯豆浆,二十好几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我只有点头,说是的是的,赵小哥在集团威风着呢。
波娃子就哈哈笑:“我还说他娃在骗我玩,没想到是真的。也是了,他每个月给他老娘寄这么多钱,要不是挣得多,怎么可能寄那么多?”
我听到这句话,心中莫名酸楚,想着要不要改天也去看看赵小哥的妈妈,表示一下慰问。
波娃子又感慨,说自己这样混社会,也想找点实事干,但是兄弟们好吃懒做惯了,最重要也没啥本事,又没多少本钱。也干不出什么实际的事情来。
“还是三头有本事啊,”他感慨,“人家有志气,听老娘的话,也混出名头了。”
有个喝得半醉的弟兄听到老大这般伤春悲秋,就接嘴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挖块木头,趁它还没烂的时候卖掉,就有本钱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说你娃想钱想疯了。
我听到木头两个字,心里却突突跳了起来。
“什么木头?为什么要挖木头啊?”我赶忙问道。
波娃子就指了指这兄弟:“姐你别听他胡说,那就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什么木头不木头的,我们南川海拔有点高,哪儿有什么大树长得起来哦。”
我听他这样说,心跳得更加厉害了,着急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兄弟见我好奇,便给我讲了这个关于木头的玩笑话的来源。
原来,去年地震之后,南川周边山势地形,都给震移了,许多山口地面裂开,露出下面的岩石层。
老城区外有一家农家户,家里两个老人一个儿子,地震时房子也垮了。
一开始救援物资还没到,这家人的儿子便想着捡点旧砖瓦木材,搭一个简易的棚子。谁知道一弄,才发现原屋子里的地也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