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媳妇是不能生还是怎么着?”杨双吉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是要收养,杨家村你这么多的族兄弟,过继一个也是可以的,为什么非要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白的傻子。”
“西西不是傻子。”杨天河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随后,想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不想跟杨双吉吵架,深吸一口气,“爹,西西聪明着呢,他只是因为脑袋受了伤,才会如此,你不要再说他是傻子了。”
杨天山兄弟四个对杨天河收养杨西西的事情心里也是不满的,杨西西是傻子,即使是杨天河分了出去,还是会影响到他们儿子女儿的名声,可看着态度强硬,跟他们爹都敢呛声的杨天河,四人暂时选择闭嘴。
“还有,无论爹你怎么不满意西西,大不了以后我不带他过来就是了,可收养西西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居,户籍早就落在我的户籍上,村长和族老们都是点头同意了的。”杨天河开口说道。
杨家的另外五个男人听了这话,心里的冷笑,落户籍有县令大人在,自然是方便得很,至于村长和族老,上一次老四媳妇救了他家孙子,这么一点小事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答应,果然是分了家的男人,聪明了许多,现如今都知道绕过他们家,直接将事情办下来了。
“老四,你好,你可真好,”杨双吉站起身来,指着杨天河,“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让那傻子离开,我不想看见他。”
杨天河实在没想到他爹会这样说,大过年的,哪里有将人往外赶的,也站起身来,愣愣地看着杨双吉,好久才开口说道:“爹,小的时候,不是你叫我要做个好人,要一心向善,能帮的就要尽力去帮,要品行端正,正直坦荡,对人要真诚无私,做事要脚踏实地,并且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想想,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坏事再小也不要做,好事一定要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杨天河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你曾经教导过我的,我从来没有忘记,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也在努力地做一个好人,可现在,”其实这些话,他很早就想问了,“你又是怎么了?难道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都忘了吗?还是你想让我将如今心智只有七岁的西西狠心扔掉,让他自生自灭,这样的寒冬腊月,你觉得他最后会怎么样?这跟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还有,爹,你来告诉我,我要怎么把西西丢了以后,又能够不愧对自己的良心,每晚还能高枕无忧地睡觉?”
杨天河的这一番话,不仅仅是杨双吉震住了,就是杨天山兄弟四个也傻了眼,那些话杨双吉确实是说过,不止是对老四,对他们兄弟四个也说过,可哪有人会像老四这般,记得清清楚楚不说,还当成行为准则,执行到底,现在回想起来,杨天山兄弟四个看着老四,想着他做的事情,可不就是按照爹所说的那些话做的吗?
只是,他这么做心里不难受吗?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事情一多,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私心,要做到老四刚才所说的那样,反正他们不行,肯定会难受得很的。
杨天河看着五人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言传身教,本以为他是学得最好的,而实际上呢,这么些年,他仅仅只看懂了皮毛。
想到这里,杨天河笑了,庆幸自己只看懂了皮毛,要变成四个兄弟那样,他宁愿自己的脑子笨一些,“爹,你们能做到,扔掉了西西,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到无愧于心的。”
是的,即便现在他也有他的私心,可他却绝对做不到爹所要求的那样,“爹,之前换婚的那件事情,是你说,宁愿岳父不救你,你宁愿被淹死,也不愿意因为司月耽搁老五的前程。”
杨天河低下头,不再看五人的脸色,“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答应吗?那是我迄今为止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我良心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想,我的命是爹给的,既然这样,就当是还爹你的这条命,新婚当晚,若是司月要我的命,我绝不会让她动手,让她变成杀人凶手,而是自我了结,还了爹你的生养之恩,也还了我们家欠岳父的一条命,不过,在这之前,我也会将遗书喜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个王猛大哥,让司月至少能有个保障的生活,不管爹相不相信,那个时候,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杨双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是真没想到老四当时是那么想的,而他更没想到,老四会一根筋地记住小时候他教导他的话,心里的苦蔓延到嘴里,他能说什么?他能告诉老四,没有哪个父亲会在孩子小的时候叫他做人要懂得变通,要自私自利一些?
杨双吉也想不明白,为何他看重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听进去那些话,唯独不受重视的老四却牢记在心,这个时候的杨双吉真的是苦闷地想对天长啸,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还有一个人是跟杨双吉一样郁闷的,那便是杨天赐,骗婚那件事情确实是他们对不起四哥,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只是,命运弄人,现在想想,自从司月嫁给四哥以后,四哥就开始走运,儿子拜了大儒为师,又分了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而他呢,这一生最大的机遇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变成别人的了。
这样的气氛,杨天山兄弟三人都识趣地不说话,而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那探究的眼神看着杨天河,他们真的很好奇,老四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
“爹,你若是铁了心地要在今天赶西西走的话,这里是爹的家,儿子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我们是一家人,他走,我们也是要跟着走的。”杨天河倒真不是威胁,他说的事实,即使是现在西西在他心里并没有小宝重要,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抛弃他的。
“你,”想着杨天河刚才的话,杨双吉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天河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问他为什么没像其他四个儿子那般,哪怕稍微长歪一点也好,只是这话哪里是为人父亲能问出口的。
“哇哇。”就在这是,杨兴宝的哭声传来,杨天河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这边,杨兴宝和杨西西走出堂屋,见他的五个堂兄一个个都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哥哥,我们去另一边。”哼,不跟你们玩,说完,拉着杨天河就往院子另一个角落走去。
杨兴盛兄弟五个从小就欺负杨兴宝,再加上大人的不阻拦,时不时的一句,那样的贱种生下来就是该被欺负的,于是,在他们的心里,欺负杨兴宝并不是什么不对的事情,更是半点也没有将他当成兄弟来看。
可自从司月嫁过来之后,情况突然就变了,原本被他们欺负的对象去比他们还精贵了起来,吃穿用度都比他们要好,兄弟几个在这么强烈的落差下,早就受不了了,如若不是大人们压着,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忍住,之后,又有了杨兴宝拜大儒为师的事情。
别说在村学读书的杨兴盛兄弟三个嫉妒得不行,就是已经是秀才的杨天赐心里也是嫉妒的,只是他更懂得掩藏心思,周氏口口声声杨兴宝抢了五叔的举人,小周氏,陈氏甚至是李氏,好些时候都忍不住对着儿子感叹,若是被大儒收徒的是他们,他们的前途就不用担心了。
在这样里里外外各种因素的刺激之下,兄弟几个对杨兴宝的嫉妒之心,厌恶之心不断地高涨。
如今再看着杨兴宝拉着那个捡来的傻子,身上的衣服都比他们的好看,再加上杨兴宝的态度,在他们眼里,从来都只有他们能够鄙视和看不起这个贱种的,何时轮到这个贱种来轻视他们。
几人眼里燃烧着火焰,再加上都是十岁上下的小伙子的,对视一眼,很快就达成了默契,一定要好好地修理一下这个贱种,让他们出出气,更让他知道他们的厉害。
于是,五人早已经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跟在两人背后,“傻子,傻子。”杨兴盛开口叫道。
只可惜杨兴宝和杨西西充耳不闻,兄弟两个完全没有将自己或者将哥哥(弟弟)和傻子划上等号的自觉,“哥哥,饿了吗?吃点花生吧,小宝很喜欢的。”
杨兴宝又走了几步,都到院墙了,觉得离那几个讨厌鬼远了不少,才从口袋掏出一把花生来,他手小,放在杨西西的大手里,一看就没有多少,又抓了一把。
杨西西笑着剥花生,“小宝,吃,”将花生米递到小宝的嘴边。
杨兴宝正要张嘴吃,一只指甲里带着黑漆漆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手伸了过来,西西眼疾手快地收回手,又快速地拉着杨兴宝站在自己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五人,“你们想抢我们的吃的,强盗!坏蛋!”
“嘻嘻,傻子还知道强盗呢。”杨兴达笑着说道。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别看小宝在七人中各自是最矮的,可嘴却是不输人的,将娘曾经说爹的话用到这上面来了。
“小宝,我们走,”杨西西厌恶地看着面前的五人,拉着杨兴宝就要走,却被杨兴才动作机敏地挡住了去路,西西低头,七岁的杨兴才并没有多高,西西想,就这几个人,即使不用气流,他也能轻松地完胜。
伸手,很是轻松地一拨,杨兴才就跌倒在地,“小宝,你站远些,免得伤到你。”见另外四个不依不饶的样子,心智只有七岁的杨西西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