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皱着眉头看着尽管以厚重的妆容覆面却掩盖不住病容的乌喇那拉氏不开口,殿内的气氛越发的阴沉,明明是闷热的夏日,却冷得与大寒一般让人心慌。
“皇上要给富察氏晋位?”乌喇那拉氏倒是开门见山,尽管并不知晓雍正到底要晋谁的位,但只要细想一下,也只有富察洛宁会在这晋位的名单上。
雍正专心看着手里的奏章,看起来并不想理会乌喇那拉氏,若不是乌喇那拉氏坚持着不走,被病痛缠身却依旧在炎炎夏日下坚持,雍正再不见,这薄情寡性的名声就落了下来,他又怎么会让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皇上真要给她晋位?”此时乌喇那拉氏面上依旧淡然隐忍,内心却翻江倒海,但由于身体条件不允许,她的状态看上去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晕倒在地。
雍正仍然没有回答,只是隐隐的怒气开始浮于表面,乌喇那拉氏似是没看见般冷静的再次开口道:“皇上为何要选此时机?”
乌喇那拉氏的态度并不咄咄逼人,但这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自说自话,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见的雍正已经不耐烦了。
“朕选何时机可需要通过皇后的准许?”雍正冷冷的说道。
雍正终于开口,语气却俨如寒冰,乌喇那拉氏噎了一下,很快就稳了下来,“后宫之事本就由我负责,就算皇上将后宫之权分与众人,我依旧是大清朝皇后。”
“的确,就算我让她晋位也越不过你,所以乌喇那拉氏,你又何必多此一问。”雍正的脸上带着嘲讽,“朕想要晋谁,你盖印便是,哪来这么多问?”
乌喇那拉氏此时也放下了刚才的淡定,声音略带急促的说道:“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所选的时机……”
“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雍正打断乌喇那拉氏道,“朝廷内外人心不稳,朕做此决定可以稳定军心,对此朕不需要多做解释。”
“若是此时给富察氏晋位,皇上必定知道此举会引起朝廷内外轰动,加上储君之位未定,这个时候将富察氏推上去,也可以看出皇上究竟属意哪位。富察氏本身有二幼子,无奈十阿哥、十一阿哥年纪过幼,实在不是皇上考虑之列,那么现下也只有八阿哥,但此时将储君推上风头浪尖儿上,又实在不是皇上的作风,”乌喇那拉氏喘着气儿道,“所以恐怕皇上并不仅仅因为此吧?”
雍正没有立刻回答,于是看起来便是在默认乌喇那拉氏说的话。
“皇上其余的私心撇开不谈,但皇上此举可会让人觉得皇上心偏得太过,让这后宫失了平衡,”乌喇那拉氏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我知皇上最近正在寻找医人圣手……”
“够了!”雍正将手里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怎么?朕想晋谁还由得你不同意?”雍正抬起头来,带着愠怒的目光冷冷的剜了乌喇那拉氏一眼,“淑妃为朕诞下二子一女劳苦功高,本就应嘉奖,此事已定,皇后,朕还要批阅奏折,你若只是为此而来,还是回宫好好养病吧,此事不劳你费心。”
回宫?乌喇那拉氏的手捏得死紧,原本用以遮盖病容的艳红唇脂被咬得乌七八糟,尽管雍正渐渐的疏远自己事实,但乌喇那拉氏却是第一次听见雍正以一种厌烦的语气对她说话,就算过往乌喇那拉氏虽然被分了权,雍正也没有明确的说过这样的话,给谁晋位本就应帝后一块儿商量,何况是晋位贵妃,就算这亦只是形式上的,但那亦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雍正是打算半分面子都不给她了。
“既然这件喜事膈应了你,朕让这事儿远离你的视线,过两日你便……”
雍正话音未落,便听到乌喇那拉氏抖着音说道,“我从未那么想过,这事儿确是喜事,我又何尝会心里不喜,只是觉得皇上这决定过于草率,毕竟晋贵妃是大事儿……”
“乌喇那拉氏,朕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雍正的语气又加上几分冷冽,“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把你请出去?”
乌喇那拉氏顿了顿,忽然憋足了气儿扬声道:“来人。”
站在外头的一干宫人闻声而入,为首的如哥明显带上了一丝焦急与忧虑,她的眼睛从进门未离开过乌喇那拉氏,直到看到乌喇那拉氏正站得笔直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那……就不打扰皇上办公了,皇上注意歇息,龙体要紧。”乌喇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儿,让如哥搀扶着转身离开。
雍正没有再开口,乌喇那拉氏说完后便径直离开,只留下跟着皇后的宫人一同进来的苏培盛。过了好一会儿,雍正忽然冷冷的开口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心下一惊,但多年来侍奉雍正练就的功力并非盖的,反射性的开口道。
“给朕查查当时库房里什么人在嚼舌根。”
“皇上恕罪。”苏培盛连忙跪下,诚惶诚恐的说道:“清点库房那日奴才仍有印象,那时淑妃的近身小春子在,除此之外便是库房其他的当值太监,”
“小春子倒是对洛宁忠心耿耿,至于其他的人……”雍正的尾音拉得老长,危险的腔调让苏培盛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起吧。”雍正的声音里依旧听不清喜怒。
“谢皇上。”苏培盛连忙起身,“奴才这就去办。”
苏培盛前脚出了门,雍正后脚就将暗卫们叫了进来,吩咐几人最近必须提高警戒,最近局势不明,以防宫中的异动,就差没给几人指定负责几个人。“淑妃那儿多派两个人,”雍正吩咐完了前面的注意事项,不放心的又对着暗卫首领道,“福惠那儿亦不可松懈。”
从见了乌喇那拉氏开始,雍正就变得异常忙碌,见了皇后再见暗卫,暗卫走了后,雍正就马上让人将李卫传了进园子里,一个上午,就未有停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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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雍正马不停歇,这头乌喇那拉氏强撑着回到宫中,如哥将人打发了以后,乌喇那拉氏的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主子!”如哥的年纪也大了,不过好在身体壮健,连忙将乌喇那拉氏扶到了旁边的塌子上,絮絮叨叨的说道,“主子你不想听,奴婢还是要说,奴婢曾经便说过何苦呢?此事皇上早就盖棺定论……”
“如哥,此时非同小可,若是今日……”乌喇那拉氏喘了一大口气,“今日本宫不走这一遭,本宫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可是主子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太医说过主子要静心休养绝对不可动气儿,烦心其他事儿。”
“你道本宫可以放手么?”
乌喇那拉氏这话一出,连如哥都一阵静默,这些年来如哥嬷嬷都陪着乌喇那拉氏,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嬷嬷才更加心疼乌喇那拉氏,就算本身是皇后,也不代表能够长久的母仪天下,前车可鉴啊,顺治爷的废后静妃不就是一个最直接的例子么?在这后宫中尔虞我诈得厉害,稍有不慎便,你不去算计人家,什么时候遭了别人的道儿亦未可知,这么多年来,雍正对于乌喇那拉氏虽然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但也仅此而已,而近这些年来雍正更是逐分逐分的冷落东宫,一个年龄能做雍正女儿的富察洛宁,就将雍正迷得晕头转向,别的新人亦不示弱,这让极为好强的乌喇那拉氏如何自处?
乌喇那拉氏缓了口气,见如哥并未回答,又复开口道:“富察洛宁有今天,本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本宫从没想过,此女能够得了皇上青睐,一路扶摇直上,不说一步登天,却也相去不远了。纵观后宫,谁又能有富察氏的好运气,但本宫……本意并非如此。”
从一开始私底下提拔洛宁是为了在优秀的新人中找出或许能与年氏、钮钴禄氏分庭抗礼的新人,就算不能与之比肩,亦能分散一点雍正的注意力,不想洛宁得了年氏的眼,自从晋嫔位就真的入了雍正眼,已经化作一抔黄土的年氏不算,拥有最有优势的皇子弘历的钮钴禄氏亦不是她的对手,至于李氏与耿氏根本不成气候,后宫逐渐由年氏一人独大的情形变成了洛宁,洛宁未给雍正诞下皇子皇女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的,但现下……俨然洛宁已经成了第二个年氏。
这与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的确有,最大的区别在于,尽管乌喇那拉氏很不甘心,但是如果要她再一次将洛宁拉下马,她已经没有那份精气神了,多年的病痛折磨已经近乎拖垮了她的身子。
不得不说,洛宁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