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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沿途指点谈。
过了郑人夜渡颍水与楚师盟之地,前行十来里,乃是阳关聚。
聚者,村也。“聚”和“里”差不多,又有不同,“邑落为聚”,是自发形成的自然村。
此地又是一个古战场。王莽末年,光武帝曾应战莽军於此处。
荀贞策马行上高处,眺望远近,见远近原野开阔,颍水从聚北流过。顺颍水向上,西北百余里外是洛阳;向后顾望东南,五六十里外是昆阳。
他把宣康、任召至身边,问道:“叔业,任,你们可知昆阳之战么?”
宣康知道:“当然知道了。昆阳一战,世祖光武皇帝以弱击强,大败莽军百万。”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昆阳之战前,世祖皇帝曾在此聚迎击莽军?”
“……,不知。”
“当时,王莽遣王寻、王邑带甲士四十二万,号称百万,出洛阳,至颍川,欲南下与汉军决战。时,汉军主力在南阳郡围攻宛城,光武皇帝在昆阳,遂率甲士数千迎敌至此聚,欲逆击之,却因诸将惧莽军兵盛,惶怖不敢战,不得不再又返回昆阳。因方有后来的昆阳之战。”
荀贞一边回忆史书的载,一边观阳关聚周边的地势形貌,叹道:“吴起:当敌人势众的时候,应该‘避之於易,邀之於厄’。这阳关聚无险可守,唯有一河,也难怪当时诸将在见到莽兵盛后,会恐惧后撤。”
“荀君的意思是:世祖皇帝错了?不该选在此处迎敌?”
“不是。世祖皇帝没有错。”荀贞俯察地貌,假设自己是光武,又假设莽军从河对面来,用兵法来验证当时光武帝的迎敌行为,道,“凡战,攻守一也。攻击敌人,正是为了防守。此地离昆阳只有数十里,若不在此处迎敌,则昆阳必陷重围。世祖皇帝迎敌於此,正是为了能更地守昆阳。”
“那既然世祖皇帝没有错,又为何出现诸将惶怖不敢战、退回昆阳的情况呢?”
“世祖皇帝虽没有错,奈何莽军太盛,诸将无勇。将乃一军之胆,将已无胆,如何能战?”
宣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荀贞遥想当年王莽军众百万,甲士四十二万顺河而下的盛大壮观,又遥想当年昆阳守军只有万人的危险处境,再又遥想世祖光武皇帝以偏将军的身份力主守昆阳,并带十三骑突围而出,去定陵、郾县搬来救兵,最终大破莽军的过程,不觉手击马鞍,感触万千地道:“世祖皇帝初起兵时,无马,骑牛战,临敌谨慎,诸将以为怯弱。昆阳一战天下惊,诸将乃诧其勇敢,:‘刘将军平见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
“嗟乎!当其时也,汉之主力正围攻宛城。昆阳若失,则莽军南下再无阻碍,以数十万众挟拔昆阳之威,进击宛城,汉军主力内有宛城未克,外又有强敌来袭,内外受困,如何抵挡?汉必亡也。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怎能不‘勇’?司马法云:‘凡战,智也。斗,勇也。阵,巧也’。因有智,故有勇。知道了不战则死,才会奋不顾死。诸将无智,不出此战关系存亡,所以不知世祖皇帝为何临敌怯,又为何临大敌勇!”
他吩咐宣康:“把笔墨拿出,将此聚周遭的地势形貌都画下来。”
宣康应诺,取出纸笔,把远近形势绘於纸上。画完了,书字於旁:世祖光武皇帝逆击莽军处。
……
荀贞在高地上停驻了良,将周围的地貌都在了心里,这才带着他们两人回入官道,继续前行。
一路缘河向西北,他远观乡邑,近山川,若遇丘陵、密林之处,便停下来察一番;如再有古战场之地,也会驻马细观。如此这般,行速甚缓,一天下来才走了二三十里地。
因为入夜宵禁,不能再走了,遂投宿入乡中亭舍,把昨晚在郡府里开的“传”拿给亭长了,只是去洛阳游学的。颍川衣冠极盛,游学风浓,经常有郡子弟去外郡、或外郡子弟来郡游学的,那亭长见荀贞、宣康俱皆文质彬彬的,倒也不疑。
当晚,在亭舍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来,付过饭钱,复又赶路前行。
又行十余里,入了阳城县界,遥见极远的天地交接处有一抹青黛。荀贞乘坐马上,手搭凉棚,极目眺望,道:“前边那抹绿处应就是嵩山了吧?”
“嵩山?”
“噢!就是嵩高山。”
宣康和任都直起身子,遥观远望。宣康道:“‘嵩高惟岳,峻极於天’。早就听嵩高山是咱们豫州最高的一座山了,今天总算能亲眼它有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