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衡见薛琳脱险,心神大定,凝神应战,剑指齐施。玄真道长乍见爱徒归来,展现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境,老怀大畅,掌剑齐出,二人合力,稳住战局。
欧剑通震惊于任是非的武功,不敢妄动。他跟随嬴复时日甚长,耳濡目染,尽是奸恶事,薛琳哭得任是非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以为有机可乘,身形一晃,直欺过去,想擒住薛琳,要挟任是非。他身形一动,任是非已惊觉,喝道:“剑。”大拇指一捺,一道剑气,直刺欧剑通胸口。欧剑通只见任是非大拇指一动,不见剑出,心道:“你手指动一动,就能刺倒欧某,欧某还算一号人物?”冷笑一声,继续掠过去。陡然间,剑气森森,剑气袭体,大吃一惊,要避已是不及,百忙中,右手向左一探,抓断丝绦,连剑带鞘挡在胸前,铛啷声中,连剑带鞘穿透一个孔,竟是给剑气刺了个对穿。
欧剑通是识货之人,惊道:“剑气。”身形一晃,飘退数丈。任是非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任是非一路东归,不断钻研师祖遗诀,虽未融会贯通,成就已是非同小可。欧剑通也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应付得宜,才免了剑气洞胸之厄。
任是非推开薛琳,就要用剑气相助师父师叔,对面道上传来朗朗读书声,道:“元年春,王正月。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君之不取为公,何也?将以让桓也。让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隐不正而成之,何也?将以恶桓也。其恶桓,何也?隐将让而桓弑之,则桓恶也。桓弑而隐让,则隐善矣。善则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贵义而不贵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扬父之美,而不扬父之恶。先君之欲与桓,非正也,邪也。虽然,既胜其邪心以与隐矣。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与桓,则是成父之恶也。兄弟,天伦也,为子受之父,为诸侯受之君。已废天伦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隐者,要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
原来是有人读《春秋》,语声慈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来。《春秋》,任是非三年前跟公孙弘读过,习过,平平无奇,没什么了不起。眼前之人读来,另有一股魅力,字字句句,打在任是非心坎上,令他心灵震颤,全身汗湿,竟是痴了,忘了帮助师父师叔。
不仅任是非感到心灵震颤,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心灵和读书声起了应和,打斗双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就连欧剑通这等奸恶人和左吴这种自命了不起的人也不例外。
众人齐向读书声传来处望去,对面道上驶来一辆马车,车夫正在挥鞭赶车,车后跟着两个书僮。读书声从车里传来,车里人读道:“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眛。及者何?内为志焉尔。仪,字也。父,犹傅也,男子之美称也。其不言邾子,何也?邾之上古微,未爵命于周也。不日,其盟渝也。眛,地名也。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克者何?能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读书声字字句句传来,场中众人每听一字一句,心中斗志杀心就降一分,到后来,乖戾尽去,一片祥和。
玄真道长,薛道衡,司马迁,任是非,薛琳和淮南七公读过《春秋》,来人读至“夏五月”,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起来:“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克者何?能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欧剑通和上官剑南二人是嬴复的手下,秦朝重法轻儒,嬴复自是不会教他二人读《春秋》,二人不知,无法应和,众人念一句,二人就跟着轻声念一句,就如初学者跟着老师读书一般,毕恭毕敬,哪象奸恶之徒,倒象知书识礼的翩翩君子。
这些人中,司马迁最是博学,应和了一阵,陡地记起一个人来,道:“可是董先生?在下司马迁,恭迎先生。”读书声顿绝,马车停下,车帘掀开,走下一个中年书生,儒冠儒服,衣着服饰甚是寻常,有一股儒雅之气,令人不得不心生景仰孺慕之心,向众人施礼道:“原来是子长。在下董仲舒,见过各位。董某得睹列位高贤,甚是幸会。”众人还礼道:“见过先生。”欧剑通和上官剑南也是还礼不迭,执礼极恭。
司马迁道:“司马迁得会先生,三生有幸。愿先生不嫌迁愚鲁,收列门墙,朝夕随侍,日聆教诲。”
董仲舒道:“董某才疏学浅,不堪为人师,不敢有污明珠。子长发宏愿,游历三山五岳,收百家轶事,撰史书,述圣王之道,明夫子之意,董某正要请教。”司马迁道:“先生盛赞,迁愧不敢当。”
董仲舒道:“玄真道长,董某有礼了。”向玄真道长施礼。玄真道长回礼道:“玄真见过先生。”董仲舒道:“道长请免礼。薛神医,董某拜见。”薛道衡回礼道:“薛道衡见过先生。”
董仲舒与众人厮见,一一叙礼,趋循有尺度,彬彬有礼,众人无不叹服。欧剑通和左吴与之相见,也是奉礼唯谨。董仲舒不需别人引介,叙礼厮见,无一错误,就是欧剑通这等少与中原人物见面的人物,也未弄错。众人无不心折,心想这人不仅学识渊博,体圣人之道,而且精通时事,当世有数人物,无不了然于胸。
董仲舒与任是非相见,道:“任大人英雄年少,为国操劳,万里奔波,挫单于,结乌孙,和西域,功冠古今,董仲舒得见任大人,幸甚,幸甚。”对任是非甚是推崇。
要是在平时,别人如此推重,任是非是早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董仲舒言来,任是非不仅没有喜悦,反而诚惶诚恐,心道:“象董先生这等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倍受世人景仰的君子。我任是非纵有定三越,败匈奴,阻单于大军,结乌孙,和西域的功劳,哪里及得上董先生之万一。我任是非只知一味胡闹,儿戏军国大事,纵有这许多功劳,也是一时侥幸,要是失败,如何对得起大哥,如何对得起华夏百姓?”想到此处,冷汗涔涔而下,湿透重衣,向董仲舒扑地跪倒,道:“任是非愿师事先生,请先生不要嫌弃任是非资质鲁钝,收录门墙,朝夕随侍,日聆教诲。”声泪俱下,虔诚之极。任是非曾两次听陈伦提起过董仲舒的名字,不以为然,相见之下,大不相同,令他仰慕,令他心旌神动,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