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夭矫游龙京师里 逞能猎豹上林苑 (中)
出了县衙,径去何记绸缎铺。何无年正张望着,见是他来了,道:“少侠,你回来了。请进,请进。”欢欢喜喜地把任是非迎了进去。任是非道:“嗯。”进了何记绸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何无年把门关上,沏上茶,小心翼翼地道:“少侠把洪财主除去了?”任是非道:“没有,现在就除去了,有屁的好玩,明天再收拾他就是。”何无年生意人,善于逢迎,忙道:“少侠的玩法,定是高明得紧,高明得紧。”任是非大是欢喜,道:“那还用说。你知道袁三农的住处?”何无年道:“回少侠,小的知道。”任是非道:“那好,你带路,这就到袁三农家去走一遭。”何无年不明所以,又没胆拒绝,只得道:“为少侠做事,何无年前世修来的福气。”任是非站起来,道:“走。”何无年道:“少侠请跟小的来。”走在头里带路。
一出县城,何无年径朝东走。任是非嫌何无年走得太慢,抓住何无年肩头,提了起来,道:“你说路径。”展开身法直掠。何无年只觉捷逾奔马,耳旁风声呼呼,道:“是,是。”指点任是非路径。
任是非在何无年指点下,行了二十来里路,来到一座宅院,有七八间茅草屋,家家关门闭户。何无年道:“到了。”任是非放下何无年,道:“是哪家?”何无年道:“中间那家。”不待任是非吩咐,上前打门,道:“袁大哥,袁大哥,在吗?”屋里一个中年男子,道:“谁呀?”何无年道:“袁大哥,是小弟,何无年。”中年人道:“是何大掌柜。”吱呀一声,打开门,出来一个中年人,一身黎黑色,满脸皱纹,一脸愁容,作揖道:“什么风把何大掌柜吹来来了?请,请。”侧身肃客。
何无年道:“袁大哥,这位是任是非任少位,专程来望你。”袁三农庄稼人,不知任是非是何方神仙,也不惊奇,心想和何无年何大掌柜一道定是贵人,忙道:“任少侠,屋里请,屋里请。”任是非道:“袁大叔客气了。”进了屋。何无年也进来。屋里陈设简陋,除了几张破凳烂椅,什么也没有。
屋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相拥而泣,老的四十来岁,少的十七八岁,模样甚美。任是非心道:“这应该是袁三农的老伴和闺女袁蚕娥了。”何无年施礼,道:“何无年见过袁大嫂,袁大姑娘。”袁蚕娥母女回礼,道:“不敢当,何掌柜请坐。”袁蚕娥搬过两张烂凳子,请任是非和何无年坐下。
何无年正待说几句场面话,任是非道:“袁蚕娥,明天是你大喜日子,怎么哭哭啼啼,应该高兴才对。”袁蚕娥厉声,道:“你是洪福派来的?本姑娘就是死也不嫁。”何无年忙道:“袁大姑娘请息怒,这位任少侠专门救你来着,不是逼你出嫁,请不要误会。”袁蚕娥道:“真的?”兀自不信。任是非道:“嫁是不用嫁,不过,明天花轿是要上的。”这话过于奚巧,令人不知所云,何无年三人不明所以,错愕万分,望着任是非。
任是非道:“你不上花轿,老子就没得玩儿,所以嘛,花娇是要上的。”袁蚕娥道:“不嫁,不嫁,就是不嫁,死也不嫁。”任是非道:“上花娇,不一定就是嫁人。”话锋一转,道:“有母猪没有?要是没有,去买一头来。”何无年道:“少侠,要母猪干吗?”任是非道:“给你抱呀。”何无年大惊失色,道:“啊!”心想任是非神通广大,要自己抱母猪,定是抱定了,惊惶失措,道:“少侠,你饶了小的。爷爷,你饶了孙子吧。”任是非慢要斯理地道:“母猪多好,你想抱,还没得给你抱。”何无年长吁一口气,心道:“母猪谁愿意抱?”
任是非道:“有没有?”袁三农忙道:“有,有。”任是非道:“走,去瞧瞧。”袁三农道:“请少侠跟小的来。”走在头里带路。任是非和何无年跟着去了。袁蚕娥母女不知任是非捣什么鬼,好奇心大起,也跟着去了。袁三农引着任是非来到猪圈,猪圈里有三头猪,百多斤重,向中间一头一指,道:“少侠,就是这头。不知合不合少侠的意。”任是非道:“你抱母猪,合不合意,要问你,问我干吗?”袁三农道:“少侠,别开玩笑。”任是非道:“就是太臭了点。你给洗个澡,要洗得干干净净的,最好洒点香料,免得明天熏着老子了。”世间哪有给猪洗澡,洒香料的道理,袁三农一家三口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当场。
何无年生意人,善逢迎,道:“袁大哥,任少侠如此安排,定有深意,请袁大哥照着做。”掏出一锭十两银子,塞在袁三农手里,道:“袁大哥,这是工夫钱和香料费,就有劳袁大哥了。”袁三农农家人,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张大了嘴,道:“这,这怎么可以?”何无年道:“袁大哥,你别客气,请收好了。”拉着任是非道:“少侠,我们走。”心想猪圈太臭,任是非定是受不了,才拉着任是非离开。任是非着实在给熏得受不了,巴不得离开,跟着走了。
出了猪圈,袁三农道:“任少侠,何掌柜,请进屋。”任是非道:“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袁三农道:“是,是,小的穷,地方破。”任是非道:“要是不把母猪洗干净,弄香点,明天,你女儿就嫁给洪财主做三十四房姨奶奶好了。”袁三农道:“少侠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一定办好。”任是非道:“你不办好也没关系,大不了要你女儿顶替母猪就是。”袁三农奇道:“敢问少侠,这是为何?”任是非不答,道:“走,回去了。”走在头里,何无年跟在后面。
二人回到何记绸缎,天光尚早。何无年有心问任是非要母猪干什么,怕他不回答,徒自惹气,只好忍着,一心侍候着。任是非不停地天色,道:“他妈的,这是什么破天,怎么还不黑?”何无年不明所以,道:“少侠请宽心,很快就黑了。”天黑后,任是非不停地道:“他奶奶的,这个破天,怎么还不亮,老是这么黑漆漆的。”何无年道:“少侠请宽心,很快就亮了。”任是非顽童一个,有了好玩乐事,自是恨不得立时就玩,是以一门心思盼望快点到明日,好大大地闹一通,玩个痛快。当晚就在何记绸缎铺宿了,何无年尽心侍候,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好不容易天亮了,任是非三两把就穿好衣服,跳下床,漱洗完毕,道:“何掌柜,走,到袁三农家去。”何无年道:“好呐。哦,少侠,还没用早点,用过早点再去也不迟。”任是非道:“快点摆上来呀。你光说话,不送上来,耽搁了时间,老子玩不成,要你赔。”何无年道:“是,是。”屁颠颠地摆好早点,服侍任是非用早点。任是非狼吞虎咽,一口一个包子,两口一碗粥,三两口就好了,碗一扔,道:“走呐。”何无年道:“是,是。”他还没吃早点,顺手抓了两个包子,往嘴里塞。一个包子刚塞进嘴里,就给任是非抓住肩头提子起来,展开轻功,直向袁三农家去。
来到袁三农家,任是非把何无年放在地上,径直上前,门也不敲,右手在门上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袁三农一家三口愁眉不展地坐在椅上,见是任是非,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任是非已说话了,道:“母猪呢?洗干净了没有?弄得香不香?”
袁三农忙不迭地道:“回少侠,已弄好了,不知当不当少侠的意。”任是非道:“在哪里?给老子瞧瞧。”袁三农道:“请少侠跟小的来。”在前带路,来到屋后一间小屋,推开门,母猪脖子上系了根绳子,另一头系在柱子上。任是非一瞧,母猪干干净净的,用鼻子嗅嗅,香喷喷的,一点猪屎味也无,赞道:“瞧不出,你老小子挺尽心的。”袁三农道:“少侠过奖了。”
任是非道:“拿绳子来。”袁蚕娥忙去拿根绳子来。任是非道:“绑起来,绑起来。”袁三农接绳子,往母猪脖子上套。任是非夹手抢过,道:“真是个笨蛋。”右脚在母猪头上一点,他天生神力,一点之力不下万钧之重,母猪禁受不起,双膝前曲,跪在地上。任是非左手伸出,抓住两只前腿,右手一抖,绳子毒蛇般蹿出,在前腿上绕了几圈,左手抓住绳子,打了个死结。再把前腿一拉,和身子帖紧,用绳子捆了,和身子连在一起。后腿也是一样施为,真个是五花大绑。抓住袁三农衣服一抖,内力到处,袁三农衣服从中裂开,手一抖,衣服束成一束,横着往猪嘴里一塞,在猪嘴上绕一圈,绑了。
任是非右手一伸,抓住绳子,把母猪提了起来,左手一伸,抓住何无年提了起来,对袁三农道:“等会,让蚕娥上花轿。上完花轿,你到洪福齐天后面等着,老子用母猪换回你女儿给你就是。要是不想要女儿,尽管不照老子说的做。”不等袁三农回答,身形一晃,离了袁家。
左手一个人,右手一头猪,生平未玩过的乐事,一定要招摇一番,一离了袁家,任是非放慢身形,慢慢走着。行人哪见过这等事,无不大奇,投以好奇目光,任是非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回到何记绸缎,任是非把何无年放在地上,把母猪扔在地上,道:“洪大财主大喜日子,老百姓都要去送礼,是不是?”何无年道:“是。”任是非道:“好得很,人越多,越热闹。”何无年不知他话里所指,道:“少侠的意思是……”任是非道:“老子安排的机关,要是没人来瞧瞧,太也无趣。本想要你跑一趟,招集些人手,来不必了。”何无年道:“只要少侠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一定尽力。”任是非拍拍何无年肩膀,道:“好,好得很。”何无年道:“谢少侠夸奖。”
快到正午,任是非道:“走。”何无年道:“到什么地方?”任是非道:“洪福齐天。把母猪扛上。”何无年大惊,道:“少侠,小的没那么大力气,扛不动。”任是非道:“你说的,只要老子用得着你,你就尽力,要你扛母猪都不肯,只会说瞎话。”右手抓住绳子,提起母猪,左手抓起何无年,展开轻功,直向洪福齐天而去。
来到洪福齐天,也不走大门,直去后院。后院大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袁三农,任是非心道:“老小子挺听话的。”袁三农忙道:“少侠,求你救救蚕娥。”任是非道:“你放心,要是救不了蚕娥,老子还有面子么?你在这儿等着。”袁三农道:“是,是。小的等着。”任是非脚尖在地上一点,腾身而起,上了墙头,脚尖在墙上一点,落在院里,微尘不起。一头猪百多斤,一个大活人,百多斤,他纵上跃下,竟是毫不费力,轻功之佳妙,堪称宇内无双。
任是非问何无年,道:“你对这里熟悉,可知洞房在什么地方?”何无年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知道洞房在什么地方,道:“中庭后面第三进。”任是非展开身法直去,来到第三进,道:“可是这间?”何无年道:“正是。”任是非放下何无年,左手食指往窗上一捅,捅出一个洞来,眼睛凑上去,往里一瞧,只见袁蚕娥身着霞冠凤帔,头顶红盖头,坐在床沿上。
任是非走到门前,右脚在门上一点,门吱呀一声开了。蚕娥一惊,掀起盖头,见是任是非和何无年,甚是惊讶,及见到任是非手里提着母猪,更是惊上加惊,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