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舌灿莲花拨是非 陷阱巧设间君臣(上)
宅院在淮南城郊,离淮南城有十几里路。四人一出宅院,展开轻功,向淮南城急奔。四人武功均高,一路行来,直比奔马还要快。任是非见文育仁提气直奔,衣袂不动,足不点地,犹如临虚御风一般,大吃一惊,这明明是本门浮光掠影身法,修为之高,几不下于方宏儒,赞道:“大哥,好功夫。”
文育仁道:“二弟见笑了。”任是非道:“大哥,你这轻身功夫可是浮光掠影?”文育仁道:“正是令师祖的浮光掠影身法。大哥自个练习,不对之处,还请二弟多多指点。”任是非赞道:“大哥真是了不起,自个练习,把浮光掠影练得出神入化,小弟万万不能。小弟瞧,比起三师叔也差不了多少。”文育仁道:“令师叔武功盖世,大哥怎能和他相提并论。”任是非道:“小弟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二人边奔边说话,一如平时,就象坐着说话一般,水成海和张百寿二人大是佩服。要知,于奔跑之际说话,要是没有极高的修为,极易换错气,一口气换错,内息岔道,走火入魔,轻者伤残,重者致命。文任二人奔跑之际说话,就象平时,那是武功已臻极高境界。
十几里路,四人行来,自是不当一回事,在二人说话间,已到淮南城外,寻到僻静处,任是非道:“大哥,小弟先上。”文育仁知他是要上去探探情况,道:“二弟小心。”任是非道:“大哥放心,小弟理会是。”双足在地上一点,一拔三丈,力尽坠下,左足在城墙上一点,借势跃起,犹如风中落叶,轻轻落在城头,一点声息也无。文育仁三人赞道:“好轻功。”
任是非四下里一望,静悄悄的,绝无人走动,探出头,向城下招招手。文育仁三人借着依稀星月之光,见他招手,施展轻功,飞身而起,力尽坠下,在城墙上一点,犹如大鹏凌风,冉冉上升,上了城头,着地无声。任是非道:“好。”
文育仁抬头望望天,道:“我们处在正东方,王府在西方,直走就到。”向前走去。任是非和他并肩而行,水成海和张百寿跟在身后。四人进了城,不再施展轻功,径直前行。遇有巡逻官兵,就隐在暗处,待官兵过去了,再朝前走。文育仁对淮南城甚是熟悉,哪里有民居,哪里有胡同,哪里有道路,一清二楚,四人一路行来,竟无一错误。
四人来到一座大庄院,文育仁道:“到了。”这庄院甚大,占地七八百亩,四周围以丈多高的围墙。四人停身处,甚是僻静。任是非心道:“这就是刘安的龟巢。嘿嘿,老子有得玩了。”道:“大哥,小弟先上。”拔地而起,象大鸟般,扑向墙头,在墙上一点,再蹿起两丈多高,隐身在一棵大树后。这番行动,甚是迅捷,一点声息也未发出。
任是非隐身在树上,四下一望,院落重重,一幢接一幢,不知有多少房屋。四下里绝无动静,任是非探出头,向文育仁三人招手,三人也跃上树来。
四人停身树上,文育仁略一辨方向,道:“东边房子有灯光,似是议事厅,刘安定在此处,我们过去听听,他们这么晚了,在商量什么?”任是非三人唯他之命是听。
四人轻轻滑下树来,悄悄向灯火处行去。刚行得几步,迎面而来两个更夫,四人隐在暗处,待更夫过去,再出来,向灯光处而去。
来到近前,文育仁手一摆,四人隐身暗处。任是非一瞧,房子外面站满了不少侍卫,个个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心道:“他妈的,老乌龟防备还真他妈的严密。”四下里一张望,离房子两丈处,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有根树枝伸在屋顶上,可以借它掩护,上到屋顶,正是隐身的好去处。
任是非向树一指,文育仁微一点头,任是非飞身而起,捷若狸猫,上了树,隐身其中,绝无一点声息。文育仁也如法上了树。水张二人不能如任文二人一般上树,只好隐在暗处。
任是非用传音入密,对文育仁道:“大哥,小弟先过去。”文育仁也用传音入密道:“二弟,小心。”任是非道:“大哥放心。”借着树枝掩护,上到屋顶。文育仁紧跟着上了屋顶。
任文二人揭起屋瓦,向屋里一瞧,屋里有十多个人,正中坐着一个六十来岁老者,貌相清瞿,一缕长髯,呈银灰色,身上衣饰华贵异常,甚是威严,背后站着五个身着银衣的侍卫。任是非心道:“这大概就是刘安老乌龟,老甲鱼了。”
坐在左首首位的是一个三十多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衣饰很是华贵,任是非心道:“这是谁?”耳边一个蚊蚋般的声音道:“老者就是淮南王爷刘安。中年人是他儿子刘迁。”正是文育仁施展传音入密功夫,跟任是非说话。任是非心道:“原来是小乌龟。等会儿,老子把老乌龟小乌龟的龟毛都拔了。”
刘迁以下是十来人,身着文士或武官服装,想是刘安手下的谋士武将部曲之属。任是非于这些人一个也不识,再向右边瞧,坐在首位的是苏飞,接下来是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被和晋昌八人,正是名动天下的淮南八公。任是非心道:“八只老乌龟也在,好极了。”特地向左吴头上多了几眼,心道:“不知老乌龟,有没有洗头,尿骚味还有没有?要是没了,老了再给他来一泡热乎乎的童子尿。”
刘安道:“你们说开头是‘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勃,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那么接下来该是‘太上之道,生成娥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得以利者不能誉,用而败者,不能非,累之而不高,堕之而不下,益之而不众,损之而不寡,斲之而不薄,杀之而不残,凿之而不深,填之而不浅。忽兮怳兮,不可为象兮,怳兮忽兮,用不屈兮,幽兮冥兮,应无形兮,遂兮动兮,不虚动兮,与刚柔卷舒兮,与阴阳俛仰兮’,妙,妙。修羊公不愧天下第一高人,不仅教人习武,还教人悟道。嘿嘿,厉害,厉害。”
刘安背诵的是《上清诀》,任是非心道:“老乌龟从哪儿学会了《上清诀》,难道吴天星落在他手上了?”要真如此,那可闯下大祸了,心中大惊。转念一想,顿即明白,刘安背诵的前半部分,是左吴他们在药苑时读过的,想是他们记心甚好,记了下来,说给刘安知道。
后半部分是刘安根据前半部分推测所得。虽是推测,竟丝毫不爽,任是非心道:“难怪老乌龟名动天下,才智当真非同小可,仅凭一鳞半爪,就能推测出一大堆。了不起,了不起。”对刘安多了三分佩服,转念想道:“你老乌龟学会了,只会拿来害人。老子这些天来,尽见你手下干坏事,没干过一件好事。哼,老子不捣你的臭蛋,才怪。”
《上清诀》博大精深,任刘安再聪明百倍,也推测不出来,说到“与阴阳俛仰兮”,再也推测不出来了,末了道:“左先生,你瞧,本王说得对不对?”左吴道:“对极,对极。王爷天纵奇才,一本《上清诀》,怎能难倒王爷。”
刘安极是得意,道:“哈哈,天纵奇才四字,老夫还不敢妄自尊大。”任是非心道:“老乌龟明白就好。我大哥就比你强得多。”刘安道:“不过,老夫还自认不笨罢了。说到这才智,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嘿嘿。”言来甚是得意。意思是说,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和他比。
任是非心道:“好不要脸。等会儿,老子就让你知道,嘿嘿是啥滋味?包证错不了。”
在座之人齐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更有谄媚之徒道:“王爷之才,不要说当今少有,就是旷古绝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是当得。以小人之见,就是三皇五帝,也是远远及不上王爷。他们要是与王爷并世而生,自当俯首称臣。”
刘安捋髯道:“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笑得甚是欢畅,哪里是不敢当,简直是当之极也。在座之人,除雷被外,余者尽皆陪着刘安大笑,道:“王爷当之无愧,除了王爷,还有谁能使三皇五帝,俯首称臣。”
任是非见了左吴七人媚笑时的嘴脸,心中大恨,心道:“好不要脸,亏你们是成名几十年的前辈高人。早知你们如此不要脸,老子在药苑宰了你们,岂不干净。”心中大悔,当日不该听师父的话,饶了他们。
刘安道:“《上清诀》真正了不起,要是能一读,当快慰生平。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