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娘的……”
一字一顿从喉间迸出来,赵樽几乎把牙齿咬碎。一双染血般的黑眸冷冷地盯着东方青玄,他像在看一个宿世的仇敌,突然扑了过去揪住东方青玄的前襟,一拳砸在他的右脸上,重重将他往地上一摔。
“你说什么?”
眼波微微一动,东方青玄也向前迎了两步,邪邪地瞥着他,笑容如花般灿烂,“你说谁?楚七?哦,我想起来了,她说要给你准备一份大礼,自己扮成北狄公主乌仁潇潇,领了丁字旗的几个人,去了滦河对岸。”
“她人呢?”
阳光下,赵樽身上的铁甲,却片片生寒。他看着东方青玄,一步一步走近,一双黑眸带着血一般的冷意。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对视一眼,东方青玄唇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轻轻瞄了他一眼,东方青玄笑了笑,制止了想要跟随的锦衣卫,随着他一起走向了营房后面的草地。烈日照在赵樽冷硬的盔甲上,光芒烁烁,肃然冷漠,照在东方青玄大红的飞鱼服上,妖艳似火。
“你过来。”
赵樽紧紧攥住陈景那份奏报,黑眸微微一眯,盯着沙盘的目光冷了冷,急快地从椅子上起-一-本-读-小-说-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大步出了主帅大帐,迎向从营房门口走过来的东方青玄,冷冷看着他压低了声音。
东方青玄来了?
“锦衣卫大都督东方青玄奉旨监军,已达开平大营。”
正在这时,帐外守卫突然大喊了一声禀奏。
“我等唯殿下马首是瞻……”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纷纷望向座中主帅,单膝跪地。
可当他们的视线挪到那圣旨上时,有些人又都明白了。飞鸟一尽,良弓遭殃,这是千百年来朝堂风云中不变的结果。如今在朝堂上,不再是洪泰帝做主,新储君要上位,偏偏选在了赵樽北征之时颁旨,如果他心里忌惮赵樽,难保不会“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这三十万人就陷入了囹圄之中。
每个人都觉得赵樽是多虑了。
洪泰帝做足了准备要打这一场硬战是有目同睹的,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要把北狄赶出大晏的版图,又怎会发生后援不力,粮草不足的危机?
这句话来得很奇怪。
看了他一眼,赵樽蹙了蹙眉,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诸位,本王不怕打硬战,只怕大战开启,我方后援不力,粮草不足……三十万大军,去喝风吗?”
“殿下,我等原本是来讨伐北狄的,龟缩在此像什么话?”
这哪里像“冷面阎王”赵樽说的话?
众将士纷纷抽气,就像不认识他似的。
赵樽皱了下眉头,“大牛,如今开平与永平的实际兵力只有三十万,哈萨尔在大宁及兴州五卫的驻军也将近三十万之众,还有北狄后方的援军,其中大部分是蒙族骑兵,擅长骑射。兵力对比尚且不说,我们的将士大多来自南方,在北方水土不服者有之,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目前应避其锋芒,审时度势,不宜强攻。”
陈大牛是个直性子的人,不解地向前拱手,“殿下,如今哈萨尔就在对面,俺们守在这里有啥意义?反倒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为何不趁着现在打过去?”
“防守?”
赵樽语气仍是极淡,“我军如今虽士气高昂,但从大同蓟州打过来,军力疲乏,需要修整,不宜长线作战。传令下去,即日起,让将士们加紧操练,筹备粮草,修城筑营,以防守为主,等良机一到,再行出击。”
元祐终于代表众将士问了出来。
“天禄……这般是什么说道?”
什么战争形势他们也都瞧在眼里。大晏军队早早晚晚要渡过河去打哈萨尔,晚打不如早打,北方一线本来就是北狄的地盘,一鼓作气拿下哈萨尔的骑兵才是王道。先前的东西两路作战,原本就是分兵各个击破的策略,正是打了哈萨尔一个措手不及,才轻松取得了战局的胜利。而现在,要是等他的后援力量到了,缓过了这口气来,在大宁站稳了脚根,再要打他就麻烦了。
这一下,连陈大牛和元祐也都不太理解了。
轻轻“哦”了一声,赵樽淡淡剜过他,看向了下首的众位将领,不疾不徐地说,“陛下给本王领兵,本王就有对军队的绝对指挥权。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朝廷怎知战场形势?关键时候,还得自己把握。”
“大将军,但如今圣旨已到,朝廷让我等直取大宁……”
他的语气完全的改变,让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赵樽撩了他一眼,“哈萨尔是头老狐狸,贸然北进,不可取。”
刘参将与众人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哈萨尔在开平一战,损兵折将,正是穷寇末路,才仓惶北蹿,此时进攻大宁,正是极好的战机,机不可失啊。”
在没有接到京中圣旨之前,赵樽召见了军中将校,原本就是在布置如何北渡滦河,与哈萨尔在大宁会战的事情。可圣旨一来,他如今却莫名其妙改了主意,不得不让人奇怪。
一道重重却冷漠的声音,让营帐里的众人都惊住了。
“不急。”
赵樽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圣旨和奏报,静默一下,总算有了反应。
“大将军,属下愿率先锋营五千人先行探路,与陈将军互为呼应。”
看了陈大牛一眼,晏二鬼也出列跪拜在地。
赵樽没有说话,目光仍是冷冷沉沉。
良久,或许为了安慰他的情绪,陈大牛清咳了一声儿,率先开了口,“殿下,哈萨尔如今移师大宁城,斥候报,主力全部驻扎在滦河岸的兴州五卫,隆化、平泉一带,末将请求带兵过滦河。”
静默中,各想各的事情,将校们都以为猜对了赵樽的心思,却没有人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担心一个女人而已,根本就与他们想象的那个金銮殿上的宝座无关。
可是大晏有律法,立储必须立嫡,赵樽即便有滔天的才干也是一个庶出的皇子,还是幺子,哥哥们轮完了也轮不到他的头上。哪怕他为大晏立下了汗马功劳,那个黄金宝座也很难有他的份。憋屈也好,难过也罢,那都是没有法子改变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