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以你的才智,难道还会想不通其中缘由?无非是要我自己解开这心结罢了。”蚩尤烈的神情并不是太意外,缓缓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奇怪,你那天为什么能恰好赶到,而燹翮和明月两人当年都是我的知己好友,为什么嬴梨与我反目,他二人始终不肯出现,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亥阴,你瞒得我好久。”
“大君恕罪。”亥阴又一躬身,“不过我猜大君心里也隐约知晓此事,毕竟,您与他二人当年都是好友。”
“是猜到一些,但到了今日才能肯定。”蚩尤烈看着远处,皱了皱眉,神情间忽然又有些释然:“燹翮和明月毕竟都是汉人,知道草原三部要突然背盟偷袭中原,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偏帮于我,但他们更不忍坐视我被杀,所以燹翮才会让你来救我,而为防你愤怒之下派人杀死嬴梨,明月又故意支走了大半护卫,只给你留下了两个铁鹰武士,这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不擅技击,如果只有你一人赶来,说不定嬴梨会连你也一起杀了,让你带上两名铁鹰武士,能保住你的性命,又留不住逐鹿刀在手的嬴梨,这样的结果,应该是他二人仓促间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明月,燹翮,这两个家伙…”
“真的只是义么?”亥阴轻轻打断道:“从前有个人告诉我说,汉人的书里记载着一种叫做义的东西,我看完了那本书,领悟的只是忠君之义,大君,您说,军王和智侯二人,从那些汉书里读出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义?”
“你想说什么?”蚩尤烈不答反问,目光突然锋利。
“我还是在怀疑,燹翮与明月二人,为什么要于今日离开嬴梨。”亥阴回避着羌君刀锋一样的注视,轻声道:“究竟是因为和大君一样,对当年古悠然被杀一事耿耿于怀,而要在十几年后离开厉帝,还是因为他们领略了我所未能看出的另一种大义,所以不愿成为厉帝手中的屠刀?”
“对我们来讲,这有什么分别么?”蚩尤烈的声音低沉下来,“还是你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两人的一问一答,都在兜兜转转中变得含糊,似乎谁也不想提起,那个早该料到的真相。
“我能明白的,大君其实也早已明白,所以才会未卜先知的料到,他二人一定会在出征前离开厉帝吧,那是因为…这一仗如果开启,他二人就会无可避免的要与羌君分出生死,有了古悠然的前车之鉴,这一定是他俩绝不愿看到的结局,所以他们才选择了悄悄离去,是么?”亥阴苦笑着,频频摇头,“终于想明白了此事关键,却无半点恍然而悟的欣然,大君,这个原由听来似乎有些荒谬难解,但想到那段您一直未忘的少年之交,将心比心,便可了然,原来您这两位旧友,也一直未曾放下当年的情谊。”
“他们俩…都是性情中人啊!”蚩尤烈重重的一声长叹,那一声叹息已忍了许久,以至于长长余音里,有着再深的城府也掩不住的感慨:“燹翮,明月,这样的行事确实符合他俩的性子,难怪这些年他二人与匈奴,突厥两部交战时不遗余力的用计用兵,可对我羌族始终留有几分情面,每次两军对阵,无论我百般喝骂叫阵,他俩也从不肯出来见我,想来,他俩也是为当年之事觉得愧对于我。”
“其实我恨的人一直只是嬴梨,对于他二人,就算是两军交战,败我羌族之事,那也是他们这两位汉朝重臣应尽之责,这一点,我不会怪他们。就好像这些年…”蚩尤烈笑了笑,目光不自禁的温和下来,“我每每在阵前喝骂,要他二人出来,其实并不是想要痛斥他俩当年的袖手旁观,我只是…只是很想看一眼,这两位老朋友,风采是否如旧,说起来,真的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俩了…亥阴,你说,他们懂我的心思么?他们不会以为我的阵前喝骂,是要发泄旧日积怨,也不会以为,我已经忘了他们这两个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