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惠垂下头,“可是我真的很想家呢,淑惠说她一点都不想回去。她说这里很好,她喜欢这里。她还说……”
“她还说了什么?”如歌随口问道。
荣惠的脸突然有些红,声音也小了下去,“她说她很喜欢皇上,希望能长伴在皇上左右……”
如歌看着她,没有说话,只听她继续说道:“所以淑惠她现在很努力的在学习宫规,可我却很笨,什么也学不来,总被嬷嬷们骂……”
“荣惠不喜欢皇上?”如歌问道。
荣惠怔了下,然后眼睛四处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不喜欢,皇上很凶,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像会吃人的老虎,我……怕他。”
如歌点了点头,附和道:“皇上的脾气是真的很坏!”
荣惠说了顺治的坏话,本来还有些忐忑的,这时听如歌这样说,顿时眼睛一亮,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抓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姑姑也这样认为?”
“嗯。”如歌想了想,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喜欢皇上?”
荣惠这次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怕他还来不及,怎么敢去喜欢他?”
如歌就皱了皱眉,看来顺治也并不是香饽饽,起码就不是人见人爱嘛!
可是……
她侧头看着荣惠,有些替她难过,眼前这个小女孩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却注定了一辈子都要困在这个深宫里,为了不喜欢的男人,去当皇后,然后为这个不喜欢的男人寡居一辈子。
不过,转念想想,其实荣惠不喜欢顺治也是好事,起码没有动心,就不会有痛苦,最多寂寥而已。
“嗯,不喜欢就不喜欢。”如歌拍了拍她的手,“不过荣惠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有些话最好不要跟别人说,这个宫里有太多的心计和陷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引来祸事。”
荣惠很是惊讶的看着她,“姑姑怎么知道我要当……”
如歌抿嘴一笑,却是没回答她。
荣惠没再问,而是问道:“就连最亲的人也不能跟她说吗?比如淑惠。”
“最好别说,心里要搁得住事,别什么都说出来。”如歌就道,眼前的荣惠可以说没有任何心机,但这并不是好事,相对于那个淑惠,荣惠可能要单纯许多。
“有些事情,就是亲姐妹也不能说,更何况,你们将共侍一夫。”
荣惠似乎对共侍一夫很是反感,如歌话音一落,就忍不住皱眉。
如歌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自是明白她的想法,但又能怎么办?
大清后宫里的关系,本就一团糟,姑侄都能共侍一夫,又何况姐妹。
说起来,这些个关系,真的很令人无语啊!
两人说着话,小木子已经过了来,将药膏递给如歌。
如歌接过,看着手里小小的一瓶膏药,想起来这是上次跟恭靖妃打架,顺治赐下来的。
心里颇有些嘲弄,顺治一定被自己吓到了吧?
不过那又怎么样,最好是吓得他再也不敢来招惹自己,她才能清静。
心里啐了声,将药膏递给荣惠,“这个药还挺有用的,你自己涂吧,涂在伤处就行了。”
荣惠接过来,很仔细的在受伤的地方涂起药膏来。
“有空可以来永寿宫玩。”对于荣惠这个小女孩,如歌还是很有好感的,更何况她还是将来的孝惠章皇后,先搞好一下关系,总没有坏处。
荣惠很是感动,“谢谢姑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嗯。”如歌点了点头,就带着小木子要离开。
前面忽然脚步纷沓而来,有女子的娇呼声,“咦,那里的不是静妃么?”
众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
顺治在一众美人的簇拥下,烦躁的心情不但没能得到舒缓,却反而更加阴郁,这下听到妃子的呼声,也看了过去。
前面不远处,一个梳着简单发式,着素色宫装的美人,不知为何,居然调头就跑。
“静妃她好生无礼,看到皇上在此,怎么也不过来行礼问安?”就有妃子不满说道。
顺治脑海里突然响起某个女人说的话,“以后只要有您在的地方,我会绕道而行……”
顺治面色顿时一片阴鸷,暗自咬牙,这个女人果然守信用!
荣惠看到走过来的众人,其中正有她最怕的顺治,当即面色一白,跪伏在地,“皇上吉祥。”
顺治目光从她身一掠而过,声音沉冷,“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那个女人可是在与她说话?
“我……妾出来走走。”荣惠有些结巴的回道。
顺治没让她起身,她不敢起来,只好跪着回话。
心里再一次厌倦这个复杂的宫廷礼仪,动不动就要跪拜行礼。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顺治本来抬脚就要走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手上拿的药膏。这个药膏是进贡来的,数目不多,他手上原本有一支,他记得是赐给了……那个女人。
想到什么,他看向旁侧的德全。
德全有些莫名奇妙,还没反应过来皇上那一瞥的意思,荣惠已经乖巧的给了答案,“这个是姑姑……是静妃给的。”
果然又是那个女人!
顺治忽略心底猝然而起的烦躁,劈手从荣惠手里拿过药膏,语气冰冷,“这个药膏你也配用?”说罢,阴沉着一张脸,往前行去。
其他妃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懂得看脸色的,眼见顺治顷刻阴沉下来的脸色,个个都不敢再说话,只能远远地缀着,不敢上前搭话献媚。
最倒霉的是荣惠,被顺治突然这样一句辱责,小脸上顿时青白交错,不知所措。眼见皇帝远去,并没有叫她起来,她更不敢擅自起身,只得直挺挺的跪着。
心里暗自糟糕,完了,她惹怒皇上了,该怎么办?
太后让她见到皇上的时候,要温顺温柔,不能耍性子,更不能骄纵……刚才的表现,她自认并没有使性子啊,只不过有些畏惧。
她以为顺治突然脸色不好,全是因为她的缘故,因此心里一阵忐忑惧怕。
都说伴君如伴虎,想到以后自己可能每天都要看到这样可怕的人,荣惠心里一阵瑟缩。
顺治手里捏着瓷瓶,一路疾行,也不管身后的莺莺燕燕跟不跟得上,想到那个女人淡漠疏离的脸孔,心里一阵狂躁。
他素来不喜粗鲁凶恶的女人,更别提还敢揍自己的女人。
可偏偏那个女人,不但粗鲁凶恶,更敢动手揍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对她的喜恶般,任性的教人咬牙切齿。
刚才看到了他,不行礼就罢了,居然当真绕道而行去。
顺治也不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明明下过决心,再不要看到那个女人,但当真看到她对自己绕道而行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惊怒。
顺治停下脚步,站在一个池边,入目一片清新绿意,烦躁的心情,才稍微冷静下来,这时忽听远处一阵悠扬柔婉的琴声,如涓涓流水般,钻入耳膜。
他微眯着眼睛,享受这份宁静和谐的氛围,想了想,循着琴声,漫步而去。
太液池中,一个凉亭座落其上,随风拂动的纱幔,映衬着里面绰约的人影,凭添一种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