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卢植感愧的说:“世人皆以为我儒学高远,可惜,我儒学之道却没有教导出出色的弟子。如今,我却以兵法之道显明于世,伯圭在前,玄德在后。后世人不知如何评价为师。”
我垂手感激涕零的回答:“卢师儒学高深,弟子不能得其万一,卢师教导,弟子牢记在身。”
卢植欣慰的笑着,轻轻摆手:“罢了,当日我在涿县授学,不过4年,众弟子的我一二心得,我已欣慰,现在门下有两名弟子显与当世,我再在强求更多,岂不贪心。”
卢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的对我说:“对了,听说管幼安(管宁)在你处为官,幼安大才,我不如也。你有儒学疑难,可多多向幼安请教。幼安这次来了吗?你在颖川与幼安合下的赌胜谱天下传扬,今日难得有空,对几局如何?”
卢植所说的是我接替管宁,在颖川与荀彧赌酒的那局棋,这局棋在颖川众士子的眼皮底下,我与荀彧赌棋争胜,棋是名棋,酒是名酒,人是两个名人。此棋最后拼斗惨烈,我侥幸得赢,这也全靠了管宁的铺垫,让我在士子中扬名。但让我单独对弈卢植,我还真没有那么狂妄。
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写有《弈旨》一文,这是保存下来的最古老的围棋理论文章。班固对围棋作了细致深刻的论述。
他指出:一个好棋手要有雄才大略,要有“苏(秦)、张(仪)之姿,固本自广”,方能使“敌人恐惧”。此外,要有全局观念,计划要周密,在对局中,要运用声东击西,应此攻彼的战术。
其后,班固的学生马融,写了一篇《围棋赋》,内容比《弈旨》更丰富,对棋艺的理解更加深刻。
马融说,围棋的胜负策略,犹如头发那样细微;黑白双方的布局,则象麻那样错综复杂。攻与守各有法则,守要坚固,攻则应前后呼应,上下联络,不能“唐突”。否则敌军将深入自方,杀子占地,自己的棋子就会处于上下离异、四面隔绝,围包不住、梗咽不畅的状态之中,这就很危险了。
在我看来,马融的这篇文章已经不能单单当成围棋理论来看,这简直就是一片兵法概要。当时马融的名声已很大了,门徒千人。而马融著名的三大弟子就是朝廷的要官马日碲、卢植,经济学大师郑玄。
卢植堪称当时的围棋国手,并且以棋入兵法,三万军队包围了匪首张角20万之众,却能不骄不躁,稳步进取,“守要坚固,绝不唐突”,深得一个稳字。与这样的国手下棋,还不如直接认输了事。
我环视左右,借回答卢植的问题,心不在焉的打岔说:“兵凶战危,我怕幼安有失,所以在战事初起之时,就派人把他送到了辽西,我屯民所在安置。幼安正在编撰古籍,准备写一部儒学大典,等书籍刻录完毕,我必快马送给卢师审阅。”
看来我低估了卢植下棋的瘾头,他毫不为我的闲话动摇,兴趣盎然的说:“幼安不在,你在也一样,来来,陪为师下上两局,让为师看看摆出名震天下赌胜谱的,是何高手。”
我忐忑不安的坐在几案前,心猿意马的与卢植摆开了棋局,管张两位侍立在我身边,插手而立。卢植手下将佐围拢在我们几案前,带着期盼的目光等待我们开局。看来,这是一位资深棋迷率领一群超级棋迷组成的军队。
我依稀记得上大学时,见过聂棋圣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的几手布局,不管卢植如何应招,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依记忆把它摆了出来,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千年后的棋局能胜过这东汉国手。
二三十手过后,我的记忆到此为止。剩下的棋局该如何下,我毫无概念,一边拼命的回忆棋路,我一边频频张慌四顾。
几手棋过后,卢植扔下棋子,慨然长叹:“玄德啊,你初始几手布局,招招精妙,怎么这几步棋如此思维混乱,一棋不如一棋。博弈之道,贵在磨练心性,如果不专心于自己立足的一方,并致力于攻克对方布局,如何能领会围棋的精髓。”
我马上借机起身,恭敬的拱手回答:“卢师勿怪,弟子初到军营,士卒尚未安歇,心中无法安然。再者说,黄巾贼首就在光宗城中,我军未安排守望之人,诸将均在帐中,万一有事,恐怕应变不及,故此忐忑不安。”
卢植意犹未尽的一声叹息:“玄德,自少你就寡言少语,然言必有中。我来冀州前,在京中遇到王越,他曾言你每事谋定而后动。现在看来,你行事是否过于小心。”
略一停顿,卢植接着满不在乎的说:“黄巾贼寇虽有三十万人,但其弓矢兵器皆缺,能战者更是寥寥。张角虽以画符治病之术蛊惑人心,但不是一个好的统军之人。兄弟三人,手下无大将可用却还分兵三路,真愚人也。若是其兄弟合兵一处直攻洛阳,我害怕他兵多难敌,现在他不过是我围困在广宗的一条小虫而,有何可惧。
我军虽有三万,但却都是熟悉弓弩战争之人。我在此结阵相抗妖道,若他来攻,我只以弓弩迎击,他如何能撼动我的营垒。如今已经是五月,去年的粮食已经吃尽,今年的粮草还未收割,黄巾30万困于此城,日耗粮草无数,我只等他粮草耗尽,士卒无力,那时,派一小卒进入广宗城,一根草绳就把他牵来此处。何必怕他来袭,我等众将正等他来呢?”
好家伙,这才是个谋定而后动的猛人,守要坚固,绝不唐突,攻守平衡,无机可趁,这样的人,打死我也不和他下完这局棋。
我必恭必敬的行礼,谦虚的答道:“卢师教诲,高深莫测,孙子曰:善战这无赫赫之名,正说的是卢师这种人啊!老师体恤士卒,静待敌军力疲,鸣鼓而下,弟子不如也。老师以兵法入棋道,弟子不敢与之争锋。”
卢植连连拍着大腿,余兴未尽的叹惋道:“唉,秉性难移,秉性难移啊。罢了,如是我今日不让你先安顿士卒,怕你也不能心安。夜深了,你一路赶来也累了,休息去吧。今日这局棋,到此为止。我们明日再下。”
我感恩拜德的行礼退下,逃跑似的窜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