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修行道路,双方都是武学兼术法神通。
姜赦是那远古人间,凭借一己之力,第一位手刃神灵、打破金身者。凭此得到一份“人道”大气运庇护。
陈平安则是骊珠洞天小镇之内,第一位手刃炼气士者。因此重回那张赌桌,天井内一炷香火,光亮暴涨。
皆是大逆不道,皆是异端。
他们今天的对峙,好似一种命定,就像互为讨债和还债。
人的名树的影。
远古天下十豪之一,人间第四,兵家初祖,武道十一境。
随便拎出哪个头衔,都足够让一位十四境修士都觉压力。
陈平安也与小陌学了一手,与谁问剑都不必太当回事,怕他个卵,再厉害,顶天也是个人。
姜赦问道:“选择这里作为战场,你小子是不是早有预谋?”
陈平安微笑道:“忘了。”
确实有过一些假想敌,比如夜航船打过一架的吴霜降,作为陆台两位传道人之一的裴旻,与田婉合谋、对宝瓶洲剑道气运谋划已久的白裳,还有那个极有可能对陈平安来一场“袭杀夺宝”的吾洲。
为了关押自身神性,必须选择遗忘,以此打造牢笼,垒砌层层关隘,画地为牢,用以自囚,自我流放。
姜赦望向陈平安手持长剑,面露讥讽神色,啧啧道:“认了主,便分出了规矩森严、不可逾越的主次。何苦来哉,还不如当初平等结契。”
简而言之,如今才是仙人境剑修的陈平安,他的道心和境界,就是一种对持剑者的最大掣肘。
上次“登山”重逢,表面上持剑者也曾与姜赦递出几剑,看似随心所欲,不受拘束。事实上,作为主人的陈平安,当时并无任何杀心,准确说来,是没有什么强烈的道心起伏,故而持剑者才会显得格外自由,一如她在天外斩杀披甲者,只因为身为主人的陈平安不在身边。一旦陈平安遇见披甲者,不起杀心还好,只要起了杀心,持剑者就得退位,必须让出主位给陈平安,转变身份,让后者成为持剑者。
姜赦摇摇头,眼神怜悯,“真是替你们这对狗男女倍感惋惜,更觉尴尬。”
不然陈平安身边有个杀力高如持剑者的存在,当那打手和护道人,陈平安就算只是个玉璞境剑修,横行人间作逍遥游,有很难?
哪怕神位高如持剑者,终究不是那位远古天庭共主,终究无法得到真正的纯粹的大自由。
只因为其余四位至高神灵,依旧高不过天道。
姜赦冷不丁说了句怪话,“光阴长河畔那场议事,我相信你第一眼见到持剑者的那个瞬间,一定会很绝望,还会带点愤怒?”
陈平安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关键是连理由都帮我找好了,无需过心关。”
沉默片刻,陈平安神色复杂,喃喃道:“我这师兄……”
不知如何评价,真是教人无语。
————
蛮荒天下。
这是一支很奇怪的游历队伍,古怪神异凡俗兼有。
蛮荒的无名氏,作那领路,作为唯一的本土人氏,带着一帮外乡人游山玩水,介绍沿途的风土人情,由他带路,可以省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队伍气氛还挺融洽,反正本就无冤无仇的,无名氏就当是结下一份可有可无的香火情了,说不得将来哪天去了青冥天下,就要投靠他们,好歹有个落脚地。
在蛮荒这边,往往是交了一个山上朋友,就会无缘无故树起一片敌,这点倒是跟浩然天下的山下官场差不多。
就是不知遍地道官的青冥天下,又是何种光景。与张风海并肩而行的无名氏,瞥了眼身后队伍,笑了笑,既然好奇,一去便知。
青冥天下这拨属于自立门户的私箓道士,祖山闰月峰,地界辖境极小,不过是祖师堂所在的山头,外加一条弱水中游。
宗主张风海,是一位新十四境修士,新取的道号很土气,“泥涂”。
副宗主兼首席供奉,陆台。
陆台屁股后头,还跟着一条被他取名“陆沉”的土狗。
浩然天下的书院贤人李槐。本是最普通的一个,在这支队伍里便显得十分异类了。
陆台就走在李槐身边,问东问西,反正话题绕来绕去,总能跟陈山主、隐官扯上些关系。
无名氏感慨道:“实在好奇,那位鸦山林师到底有多强?”
张风海说道:“杀力之高,我只能说不能以寻常十四境视之。”
无名氏点头道:“于我辈武夫而言,这几乎是能够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张风海疑惑道:“前辈内心始终以武夫自居?”
无名氏笑道:“私心使然,武道一途,毕竟不比修道炼气,坐断津流的老天爷,数量要少些,机会自然就更大些。”
张风海虽然跟着位无名无姓的蛮荒远古大妖相处不久,却觉颇为投缘,事实上,无名氏何尝不是如此,必须反复暗示自己静观其变,才能不让自己一个冲动,就投了张风海所在宗门的金玉谱牒。缘聚缘散如潮起潮落,潮退时何等悄然静谧,潮起时何等气势磅礴。
无名氏稳了稳心神,直截了当问道:“道友如今算是攒够了道行,功德已满?”
既然对方敢有当面此问,张风海便愿意回答这种比较犯忌讳的问题,直白无误给出答案,“尚有一劫要渡。脱身烟霞洞之际,与道祖有过约定,我需要参加三教辩论。一劫才刚结束一劫就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