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真意点头道:“看破了真相又如何,你又打不破我的罡气。”
然后他摇头道:“不是什么分出胜负,是等那个叫陈平安的年轻人死。”
种秋突然转过头,低头看着稚童模样的昔年好友,笑意古怪。
俞真意仰起头,问道:“怎么?”
种秋说道:“还记得当年,在马县令衙署墙外的那次吗?”
俞真意想了想,神色恍然,“你若是不提,还真记不起来了。”
当年在家乡揪栏县城,俞真意是不入朝廷流品的小小胥吏之子,种秋的门户更是不如,两人却很小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俞真意向往江湖,种秋则仰慕读书人,骨子里都是不安分的,年少气盛,种秋爱慕父母官马县令的千金,俞真意就帮着出了一箩筐的馊主意,女子本就不喜欢种秋,后来就愈发疏远讨厌种秋,有次深夜醉酒后,两人就在那边对着县衙署后院的门墙撒尿,不曾想那女子刚和婢女一起偷偷出门,与一位负笈游学的外乡书生幽会,院门一开,两位女子结果就刚好撞到了那一幕。
县令千金是个脸皮薄的,婢女是个凶悍的,竟然还瞥了眼俞真意和种秋裆下,满脸嫌弃地撂下一句“两条小蚯蚓,大半夜晃荡什么呢?”
在那之后,种秋和俞真意就再没有去县衙附近。
俞真意经种秋提醒,想起这些,并不觉得有意思。
只是不知种秋为何要提及此事,难道有何深意?
种秋微笑道:“俞老神仙,如今你连小蚯蚓都不如了啊。”
俞真意脸色不变,眼神却冷了下去,“种国师,叙旧结束了,不然咱们过过招?”
种秋一笑置之。
俞真意冷笑道:“我们不妨先赌一赌,刘宗如果可以不死,会不会像你一样,主动求死?”
种秋点头道:“好啊,那我赌他不会独自离去。”
俞真意就要抬手,将那把琉璃仙剑驾驭入手,但是他很快放下胳膊,微笑道:“这个活命的机会,我偏偏不给那刘宗。”
种秋不再说话。
两人并肩而立。
就只是南苑国种国师和松籁国俞真意了。
俞真意突然说道:“你错了,我的杀力,不在那把剑上,只是先前觉得你种秋还有挽救余地,故意让着你。就像当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愿意让着你,还要照顾你的感受。”
种秋却说了一句离题千里的奇怪言语,他转头望向南边城墙,轻声道:“俞真意,你的位置最尴尬,既不是骄阳,也不是明月,这座天下少了你,反而还是完整的那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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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小女孩拎着那根小板凳,走到了唯独没有关上院门的那户人家,看到了那个抱头痛哭的曹晴朗。
她敲了敲院门,径直跨过门槛,故意问道:“喂喂喂,有人吗?没人我进来了啊。”
等到曹晴朗抬起头,满脸警觉,她随手将小板凳丢在地上,左看右看,漫不经心道:“是你家的吧?我来还东西了。”
曹晴朗一把抓起地上那把柴刀,护在身前,“你是谁?!”
她还在张望,没好气道:“我跟那个穿白袍子的有钱人,是一伙的,跟那个头上戴着花帽子的家伙,不是一伙的。”
她看到了那座偏屋,于是转头对曹晴朗说道:“先前我看了一对狗男女拎着四颗脑袋出门,丢在了街上,滚了一地的血,我好心帮那些脑袋放在了一起,是你的什么人吗?你不赶紧去看看?”
曹晴朗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撒腿跑向院门。
她突然拦住他,怒目相向,“站住!”
曹晴朗有些茫然。
她问道:“你不谢谢我?”
曹晴朗愣了愣,欲言又止,满脸泪水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