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寒凉一日比一日重,长沙城西南角上的长沙学宫坪外直到宫门正街的街道上都是安置难民的临时窝棚,几根简易的竹竿、木棍撑起一片破旧的草席或是土布,略可做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沿途走来,两旁逃避战乱的百姓们在窝棚下燃起了篝火,火上架着破旧的锅盏,里面烹煮着太平军发给的米粮,一路行来都是浓浓的谷米香气。
洪韵儿带着李璇玑、杨冬青等女兵一直走到学宫偏门外,借着百姓篝火的余光抬头一望,到此间一块石雕牌坊高高矗立,其上大书“道冠古今”四个大字,牌坊应该是建于明初,具有明显的时代风格。建筑为木构,三间四柱五楼,黄色琉璃瓦,如意斗拱,明间十三踩,稍间九踩,中夹小屋顶五踩。坊下各饰有八只石雕怪兽。居中的四只天禄,披麟甩尾,颈长爪利;两旁的四个辟邪,怒目扭颈,形象怪异。各间石兽在火光映照下,各显狰狞,似乎是在怒视着面前懦弱、悲凉的难民百姓们。
“这是长沙的文庙吧。”洪韵儿轻叹一声,跟着幽幽的低声自语道:“道冠古今,圣人的主张,古今来说都是最好的,只可惜如今的道已经变样了啊。”从前她也曾到过长沙,但西文庙已经不复存在,此刻居然身临其境,只觉自己身在梦中一般。古代文庙是供奉孔子之所,自唐以后,文庙与官学结合,行“左庙右学”之制,故老百姓习惯把学宫称为文庙。
李璇玑在身旁轻轻嗯了一声道:“西王娘说的是,此处乃是长沙官学也是文庙,从前我大哥在这里念过书,此处乃是长沙学宫,始建于宋代,其间几次被战火所毁,到了顺治四年,知府张宏猷修缮大殿和斋舍,重建崇圣祠、敬一亭,东西两庑筑墙柏树,始复旧观。从康熙至道光年间,湖南巡抚赵申乔、陈宏谋、吴荣光等又多次扩修学宫,方才有今日之观。”
洪韵儿侧头了李璇玑,此刻她已经用红巾裹了头,身上却还是穿着蓝布小衫、镂花边的灯笼绣花裤,只是衣物都有些破损了,但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娇美容颜,听她侃侃而言,更是对长沙学宫了如指掌,便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浏阳人么?”
李璇玑微微欠身道:“小妹家中原本殷实,也在长沙城住过,算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回浏阳老家居住的。”
洪韵儿恍然道:“原来是出身书香门第,难怪你学问挺好的,知道的也不少。”
杨冬青插口道:“璇玑姐在咱们村里可是第一识字的,村里几个老先生都比不过她。”
李璇玑俏脸上微微一红道:“冬青,你别胡说,西王娘才是大才女,别班门弄斧了。”
洪韵儿微微一笑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璇玑妹子家学渊源必有独到之处,也不必太过谦逊,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说不定哪天我也要向冬青你请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