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清平静地看着那张青幡下那双清湛温柔有如秋水一般的眼眸,缓缓道:“别来无恙。”
“我别来,你就无恙。”半日仙的幽默感不低。
“何不给我算一卦?”张至清不以为然,平静道。
“二十八年前,我就给你算过了,你忘了?”半日仙没有撑伞,却只是沾衣欲湿杏花雨。
“没忘。‘平地登雪上九霄,进通月影过仙桥’,但我觉得你算得不准。”张至清淡淡道。
“脚踩雪地,根基浅薄,上天难;月影如梦,仙境似幻,过桥难。怎么不准?”半日仙笑道。
“我现在的地位,谁能撼动?我现在的江山,谁能颠覆?我未来的走向,谁能阻止?我未来的权势,谁能比拟?”张至清风雅一笑,那股强大的自信任谁都为之颤栗,轻声道,“清帝雍正即位之初,在养心殿西暖阁写了一副对联: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这既是雍正的谦虚,也是他的自信,我赠予你共勉。”
“谢了,不过这种沾满权欲的话语,不适合我。”半日仙摆手笑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儿子的满月酒宴上,你不请自来,对吧?”张至清忽然问道。
“是。”半日仙大方承认道。
“你啥也没吃,啥也没说,就送了我儿子跟我儿媳妇一对月儿玉佩,对吧?”张至清又问道。
“是。”半日仙点头道。
“你我素未平生,甫一见面,就送这么一大礼,说没欲望,你不觉得奇怪吗?”张至清问道。
“如果我说,就是恰巧路过,看见有凤来仪酒店里一道黄光闪过,你信吗?”半日仙反问道。
“你说呢?”张至清嘴角微翘。
“哈哈,我也不信。”半日仙那张古拙无奇的面容露出了极为调皮的笑意。
“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决定了,一生要与我为敌?”张至清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一漂泊之人,居无定所,身无长物,心无旁骛,为什么要与你为敌?”半日仙哑然失笑。
“因为他。”张至清指了指身旁坐在轮椅上的燕中天,然后微笑道,“你是他的人,对吧?”
“张书记,有时候过于自信,等于盲目。”半日仙不置可否。
“是么?”张至清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右手举了起来,二十位恶来同时拔枪,对准半日仙。
“燕老头,你一直都是算无遗策,不过这次似乎算错了,你以为在旦门山岛算计张至清,骗他来这,其实他也是在苦等这个机会,把我跟尉迟老道骗来。”半日仙似乎看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对着轮椅上闭目养神的燕中天轻声叹了口气,接着就悠悠念起,“兔走乌飞疾若驰,百年世事总依稀。累朝富贵三更梦,历代君王一局棋。禹定九州汤受业,秦吞六国汉登基。百年光景无多日,昼夜追欢还是迟。”
张至清笑容温柔,右手缓缓落下时,枪声乍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