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潦倒江湖,秦楼楚倌,皆恍惚如梦,不堪回首。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喜欢回忆,却又常常为回忆而苦恼。
譬如说一棵大树,当树荫婆娑时,人们只是匆忙低头走过,无人抬头欣赏。
等黄叶飘零之际,人们才纷纷感伤而起,诉说着落叶归根,怀念起从前的绿叶满树。
在追忆中忏悔,在怀念中珍惜,人总是这样走过来的,不是么?
那把细腻动听到绕梁三日的女声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有逗留多久,便归于沉寂。
萧云却好似仍沉浸其中,一动也不动,眸子静静地眺望着窗外迷朦夜色。
那把声音实在太美了,轻柔得如同风一般,如同黄昏时吹皱高山平湖的一缕春风。
“你,好像不敢回头看我。”沉默了许久后,那把女声又一次异军突起。
这次的语气不止轻柔,还略带幽怨,像一位久居深宫未得宠幸最终郁郁寡欢的嫔妃。
萧云这才自拔来归,慢慢转过身,仍是古井不波,只是脸上那抹清净如竹的微笑却消失无影。
当他刚瞧清眼前的这个女人时,神情就变了,愣住,心里忐忑得七上八下,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外露。
他见过很多女人,有美的,有丑的,有胖的,有瘦的,却从没见过这般清雅如月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纯黑礼服,宽宽的裙摆将两条修长美腿遮掩而起,却诱起了无限遐思。
漆黑顺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双肩,再自然不过,脸色却是苍白的,像月,一双美眸如水般纯净。
她身上没有过多繁琐累赘的金银首饰,只是左手手腕处戴着一串珍珠,黑珍珠,黑得闪闪发亮。
如雪般白净的右手轻托着一杯红酒,酒很红,红似蔷薇,她喜欢这样的酒,色泽艳,让人趋之若鹜。
萧云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萧云。
这个年轻人虽然平平无奇,像一株出山小草,可他却丝毫没有为此而自卑,显得那样的自信满满。
如一只高飞的雄雕,俯瞰着世间万物大地生灵。
此刻,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是那样的干净空灵,竟没有一丝贪婪,她心里腾起了一丝不可置信。
两人就这样子观察了对方很久,黑裙女子嫣然一笑,打破沉默,轻声道:“你总算肯看着我了。”
萧云没有说话,怕祸从口出,作祟自毙,只是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笑又爬上了他的嘴角处。
黑裙女子情商颇高,仍是浅浅微笑,轻声道:“虽然你的背影很好看,却还是不及你正面有魅力。”
这世上,不止女人爱听阿谀奉承的恭维话,男人也同样如此,尤其是出自一个大美人之口。
在西方国家,两个陌生人交谈,通常是从天气这类无关紧要的偏门话题聊起。
而在这个神奇国度,对别人先赞赏一番,不失为一种极好的交际之道,特别是在男女之间。
黑裙女子的交际手腕果然了得。
萧云仍是惜墨如金,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修长手指轻轻转着那只从北斗七星君处讨来的茶杯。
杯里的茶水似乎已经凉了,不再冒出白气。
黑裙女子闪过一丝黯然,垂下美眸,轻声叹气道:“看来你对我很警惕。”
她的那声幽叹,如风雨飘摇中的一朵孱弱小花,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动容为之心碎。
萧云也不例外,他嘴角微翘,终于肯开金口道:“我只是在好奇,为什么你会和我说话。”
黑裙女子挑挑黛眉,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不谋而合,轻声问道:“很少有陌生女人主动和你搭讪?”
萧云摇头耸肩,自嘲道:“我的桃花运向来很差。”
黑裙女子掩嘴而笑,右手的红酒因为震动而荡漾起了几圈波纹,轻声道:“桃花运差,不代表没有。”
萧云笑着道:“有道理。”
黑裙女子轻声吟道:“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萧云凝眉道:“林黛玉的《桃花行》?”
黑裙女子轻轻点头,举止优雅,轻笑道:“所以,你的桃花运不会一直都差下去的,总会否极泰来。”
萧云没有那么大的狼子野心,轻声说了句:“我倒情愿一直差下去。”
黑裙女子轻声道:“我才不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对我的出现,难道不感兴趣?”
萧云轻声道:“你是淑女,可惜的是,我不是君子。”
黑裙女子愣了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对谁都这样草木皆兵么?”
萧云轻声道:“不是。”
黑裙女子骤然蹙起极好看的黛眉,黯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警惕提防?”
萧云微微一笑,轻声道:“因为,你是个美丽的女人。”
黑裙女子又是一愣,眸子睁得很大,轻声道:“这也是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