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站在池旁,欣赏着龟们的千姿百态,而龟们也很给面子,各种状态应有尽有,有趣。
石沉海偷望着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心里掀起千层波涛,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淡定,从容,清隽,空灵,尤其是那抹清净如竹的微笑,像一枚钢芯弹,能够轻易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尽管他是跟你在同一水平线上站着,但你总感觉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奇怪的是,这种气势非但不会令人反感,反而会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欣赏,就像古代的帝王,即便一身平民打扮,也能散发出浓郁的真龙天子味道来。
“抽烟么?”萧云突然微笑问道。
石沉海回了下神,点点头,笑道:“二十几年烟龄了,19岁出来跑市场时就开始抽,戒不了。”
“烟不好,凑合着抽。”萧云掏出那包两块钱的大前门,递给石沉海一根,自己点燃一根。
“萧先生说这话就见外了,想当年,两块钱一包的椰树也抽得有滋有味。”石沉海笑道。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这烟实在难抽,刚吸一口,他的胃部就翻江倒海,有点想吐的感觉。
由于来之前就率先尝过了,萧云倒是很快适应这个味道,抽得挺自在,连吐了好几个烟圈。
“抽不惯?”萧云往鱼池里弹了弹烟灰,恰好落在一个龟壳上,乌龟一潜水,就漂浮于水面。
“还成,就是太冲了,有点呛鼻。”石沉海笑笑,却不敢再抽,只是夹在指间,让它自生自灭。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烟只卖两块钱,难抽也就无可厚非了。”萧云微笑道。
石沉海汗颜,嘴角抽动了几下,没想到这烟还真是跟椰树同一个档次,心里暗暗骂了句娘。
“听说平湖的流动资金有点紧张?”萧云没有拐弯抹角,直捣黄龙地问了一句。
“谁在造谣?我们公司的资金充足,而且跟银行的合作十分紧密,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一些竞争对手在我们背后暗箭伤人,萧先生,你是个明白人,解释的话我不多说,你也知道,商场如战场,对方要使这种卑鄙的伎俩,谁也避免不了。”石沉海说得义愤填膺,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所蒙骗。
好在萧云早就知己知彼了,又抽了口烟,轻声问道:“平湖苑开发两年了,怎么还是一期?”
“萧先生看见过蛇吞食物么?蛇的牙齿是不能把食物咬碎的,只能依靠咽部,以及相应的肌肉系统扩张和收缩来吞咽,这样一来,就限制了它的吞噬速度,必须一点一点往胃里送,要不然就会撑死。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平湖并不是一间实力超群的大公司,不像古道、伯乐、锦湖这三家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大头,动辄上亿,我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一步一步来,关于二期的问题,计划已经制定完毕,专项资金也准备到位了,但是有些批文还没有下来,我正为这事奔忙,顺利的话,年底就可以启动。”石沉海轻声道。
谎话必须亦真亦假,有根有据,天衣无缝得像用圆规绘出来的一样,才算高明。
“平湖苑的建筑商,是宁州城投旗下的西山建工?”萧云还是没有接话,又抛出一个问题。
其实,萧云关于平湖的一切信息,都是从西山建工里获取的,而跟宁州城投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贾伯侯就是那个无间道。摸清底牌,了然于胸,是谈判胜利的基石,前几天,萧云跟贾伯侯又去了梅雨坞饮茶,得知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譬如平湖拖欠着银行四千多万的贷款,拖欠着西山建工的八百万外债。
石沉海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抛出这个问题来,想了很久,如实道:“是的。”
“听说古道集团在政府的撑腰下,积极入股西山建工?”萧云继续旁敲侧击。
“是的。”石沉海有气无力地应道,脸色愈发凝重。
这个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意味着古道很可能控制西山建工,从而利用债权低价接手平湖。
萧云笑笑,掐灭了那根烟,转移话题:“石总,我刚才给你提的那个方案,你觉得怎样?”
抛砖引玉。
在一个戏剧里面,一些开场铺垫的引子全都一股脑抛出后,接下来,就要进入戏骨了。
石沉海见他掐灭了烟头,也东施效颦,皱眉想了很久,轻声道:“萧总……”
萧云摆摆手,打断他的的话,轻声道:“别叫我萧总,我不是老板。”
石沉海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江山实业是这个年轻人的,咽咽口水,问道:“你老板是谁?”
“我的老板你可能见过,她正在外面拍照。”萧云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