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还你吗?”萧云撕下那片黄杨落叶,在指间夹着晃了几晃,右脚终于可以平稳着地。
“不用了,那不属于我。”她的语气恢复了鸟尽弓藏的平淡,字正腔圆,像燕赵之地的人。
萧云耸耸肩,拿着这片不知是带给他幸运还是厄运的落叶,继续往前走,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了下来,面向大门口,这里位置不起眼,而一切人员的进出情况却一目了然,他总喜欢挑这些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地方坐,随手将落叶搁在桌上,细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样,安下心来,靠着椅背慵懒地等着服务员拿来餐牌,点了一份荷叶蒸排骨饭,不算太贵,只要十一块,配汤。
由于苏楠和端木子路还要忙着铸件厂交接的一些手尾工作,不能陪着他,只好一人独食。
饭还没上来,他闲着无聊,拿起那片落叶反复细看,发现落叶背面粘着一些黄黄的东西。
很普通的一张黄杨树叶,有什么值得深思熟虑的?他忍不住偷偷看向那个笑容甜的女孩。
她挥舞着铅笔,在那几张白纸上涂涂抹抹圈圈点点,像写像画又像描,动作干脆利落。
她专心致志,偶尔用纤细小尾指将散落在脸侧的几根秀发挽到耳后,令人赏心悦目。
夕阳西沉,外面渐渐昏暗,餐厅亮起了灯光,就餐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却不吵杂,安静。
很久,她终于放下了铅笔,松松有些发酸的手腕,视线朝向夜色弥漫的窗外,端起那杯早已解冻的冰红茶,浅浅吸了一小口,跟萧云一样,依然是一个人坐着,但没有点正餐,纤手支起下巴,视线的角度一直没有改变,似乎在等着什么出现,或者在留意着什么出现,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真想探究一番,萧云心里暗暗道,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服务员适时将饭送了上来,他收回目光,低头认真吃饭,在吃东西时,他从来都很专一。
忽然,那个女孩见到了什么,平静如水的神情变了变,慌忙起身,走向萧云的位置。
萧云埋头吃得正香,一抬头,十分错愕地看见这个对一张落叶的兴趣远远大于他本人的陌生女孩坐到了他的对面,不禁吃了一惊,含在嘴里的饭菜都忘了咀嚼下咽。一个大美人不请自来,通常有两种情况,要么她是一个昼伏夜出的职业女性,要么她遇到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麻烦事,无论哪一种,都足够令人头痛,所以萧云本能地想做出赶客的冲动,但看着她那抹无懈可击的真诚微笑,却硬生生地没有说出口。
“不介意吧?”她轻声道,气质纯净得像一泓清泉小溪,眸子中带着些许央求。
“介意。”萧云终于把那口饭菜吞了下去,撂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白开水,漱漱口。
“哦。”她低声道,脸庞闪过几丝失落,手里紧紧抓住那支铅笔和几张白纸,准备离开。
“介意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萧云微笑着说了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话,让人措手不及。
果然,女孩微微一愣神,旋即灿烂地笑了起来,动人心魄,难以掩饰她的感激之情。
这是一种不错的迹象,分寸拿捏得好,就是序曲。
“你不吃饭?”萧云重新拿起筷子,有些佩服这妮子的定力,被他盯着一点也没有慌乱。
“不饿。”女孩低声细语,侧身向着墙头端坐,好像在担心有人从外面发现她一样。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饭都能不吃。”萧云嘟囔了一句,夹了一块排骨,快速扒饭。
她被这句冷不丁的幽默话逗得莞尔一笑,轻声问道:“你知道人们都是怎么杀猪的吗?”
萧云刚好吐出一块骨头,这个问题一出,让他一阵心里发毛,摇头道:“不知道。”
“通常是一把很尖的利刃,猛然刺进心窝,猪又惊又痛,嚎叫多时,最后留下一地鲜血而死。”这个漂亮美眉似乎不知道语调变化为何物,还是一碗水端平,清淡得让人产生一种在聆听古庙禅师讲述佛经的错觉来。
萧云很无语地看着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清秀女孩,没有开口另辟战场,只好沉默装死。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看着他吃着排骨,轻声道:“你没感觉到猪的悲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