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手托着香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才华横溢,却流落此地,可惜了。”
每个人其实都有点像襁褓中的婴儿,在哭闹声中开始认识这个世界,而要走出襁褓,必须要有旁人将你抱出来,或者在旁人的相助下,靠着自己力气爬出来,不然,再惊艳的才华都会在襁褓中被打磨得泯然众矣,但据此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出人头地,那只能可悲地说明你还是个处男或者未开苞的处女,幼稚未退。
萧云饮尽杯中酒,点燃了一根烟,轻声道:“《说郭》云:围棋九品,入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他深谙若愚与守拙之道,也许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活态度。”
“这小小方寸果真如此深奥玄妙?”苏楠微笑凝视着他,眼神有着不同于方才的倾慕。
“小小的棋盘演绎着变幻莫测的人生,人们生存所需要的态度和方式在围棋中得以充分体现,并在行棋的过程中得到启迪和答案。”萧云修长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轻声道,“人给了围棋生命,让棋子行走在棋盘上,人又从围棋中体会着棋子所折射的人生理念与内涵,在棋盘上领悟着人生的真谛与沧桑。”
“长见识了。”苏楠捋了捋秀发,第一次了解其中的门道。
“很多时候,有才华的人都会因某些原因而选择平庸,这是一种无奈。”萧云叹息道。
这话是在说端木子路,又像是在讽刺他自己。
苏楠如聆玉旨纶音,轻声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道:“金子,总会花光的。”
她掩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故意输给他?”
萧云愣住,如刀双眉不露声色地跳了跳,知道刚才那一招轻描淡写的昏棋骗过了端木子路,却没有瞒得过她,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便轻笑一声,引而不发道:“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嗯。”苏楠轻点螓首。
“清末名将左宗棠很喜欢下围棋,而且还是?中高手,其属僚皆非其对手。有一次,左宗棠领兵出征新疆,看见有一茅舍,横梁上挂着匾额――天下第一棋手,心有不服,入内与茅舍主人连奕三盘,主人三盘皆输,左宗棠笑道:‘你可以将此匾额卸下了。’随后,左宗棠自信满满地走了。”萧云缓缓说道,抽了口烟,惬意陶醉地吐了个烟圈。
“后来呢?”苏楠有些焦急,这厮就喜欢卖关子。
萧云弹了弹烟灰,微笑望着这妮子的恨恨神情,继续道:“过没多久,左宗棠班师回朝,又路过此处,便再次找到这间茅舍,赫然见到‘天下第一棋手’之匾仍未拆下,怒火中烧。他便入内,又与此主人下了三盘,这次,左宗棠三盘皆输,不禁大感讶异,连问茅舍主人何故,主人答:‘上回,您有任务在身,要率兵打仗,我不能挫您的锐气。现今,您已得胜归来,我当然全力以赴,当仁不让。’”
人有胜的把握,但要隐藏几分,这个叫做涵养。
别人有输的可能,却也要隐忍几分,这个叫做城府。
真正的高手,是能胜而不胜,有让人的胸襟;能赢,而不一定要赢,有善体人的心怀。
苏楠若有所思,然后有些诧异道:“你一早看出来他有难言之隐,急需用钱?”
萧云点点头,对于苏楠的洞若观火,他早已习惯,平静道:“他棋路剑走偏锋,急而狠,显然是为了节省时间,争取多走几盘,能多赚一点。我在想,他有着怎样的过去,那一定很有意思。”
“他的过去,肯定比你的过去简单。”苏楠轻笑而起。
萧云苦笑一声,无奈摇头。
――――――
浮云蔽日,阴凉肆意。
天气凉爽了不少,二人便起身离开。
这个钟点,酒吧一条街竟然也聚齐了挺旺的人气,宁州人享受人生的洒脱态度令人瞠目结舌。路过隔壁酒吧时,方才那几个辱骂端木子路的男子正在旁若无人地大声喝酒划拳,忽然见到了戴着一副古板严肃黑框眼镜的苏楠,那凹凸有致的绝世身姿,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了,涔着让人平生厌烦的淫光。
生活中有些人就是如此,总是喜欢不计后果地做一些自认为很拽很拉风的事情。
其中那个领头模样的男子挂起坏笑,左胸纹着的那只火红蝎子似乎也在猖狂大笑,出言轻薄道:“小妞,陪咱哥几个喝杯酒,交个朋友怎样?我们保证比你身边那个小白脸更有男人味,更有持久力。”
几个小弟哈哈大笑而起,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周围邻桌的人都熟悉这几人的恶劣品性,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苏楠。
苏楠低头向前走着,没有停留,两道薄唇紧抿,眼底的那丝冰冷,夹杂着**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