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嘉靖三十九年八月初,京城的天亮得早。 卯时,太阳就从东方地平线上升,到了上午,更是火辣辣地照下来。
万物一片通明,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光和影,一走出房间,就被耀得睁不开眼。
明朝读书人又没有暑假一说,在这样的天气里,陆家族学的学生们早被热得浑身su软。一进学堂,都是扯开了折扇用力摇着。
一时间,满屋都是“哗啦”的声音。
折扇上照例画着画儿,或者题上诗词。
或牡丹,或山水,或魏晋六言,或诗云子曰。
开合之间,清风入怀;起落上下,老庄孔孟。
吴节是个北方人,倒不怕这种干热的气候。相比之下,四川那种桑拿天更令人难受。
为了取一个凉字,吴节特意在折扇上画了一只秋蝉和两片红se的枫叶。这是他前一段时间在现代社会参加书画学习班的成果,临摹齐白石。蝉用工笔细细描出翅膀上的脉搏,而枫叶则用朱砂写意涂抹。工笔和写意同时交融在这张图画之中,看起来颇为新奇。
其实,齐白石的文人画重在意趣,对技巧的要求并不太高,是最好的入门摹本。
陆畅看得新鲜,就问吴节讨要这张扇子。
吴节对这副画颇为得意,自然不肯,被陆胖子缠得有些烦了。
今日进学堂的时候,他还想过,实在不行就把这张扇子送给他好了。扇子主要的功能是纳凉,等下大不了再去买一把,随意写几个字就是。
可说来也奇怪,陆畅今天居然闷闷地坐在座位上,半天不说话。
这情形让吴节有些奇怪,忍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陆畅,你今天怎么了,好象变了个人?”
陆畅一脸的yin郁:“陆轩那鸟人今天要来学堂了,我最见不得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好象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一样。以前,我们每日去爷爷和父亲那里请安的时候,这家伙就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开口圣人曰,闭口子曾经说过,听得人心烦。”
吴节一笑:“说起不可一世,其实我进学堂第一天,你来找麻烦时,那才是不可一世呢,还说别人?”在他想象中,这个从未谋面的陆大公子应该是那种心高气傲的浊世佳公子,举止风仪,估计和林廷陈一个模样。
“那时候我们不熟而已。”陆畅有些不好意思。
吴节:“对了,最近你那信写得如何了,还是每天一封,书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还说个屁,我现在是写无可写。每天一睁开眼就四处打听,看有没有新鲜事儿,都还变成碎嘴子了。”看着吴节笑,陆畅更是郁闷:“鸡毛蒜皮写了一大堆,昨天那女魔头在我的稿子上居然写了一句‘低级趣味’,真是气杀我也!”
“哈哈。”
“对了,节哥,我爷爷的病好象好些了,能柱着拐枝下地行走,食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虽然不能沾荤腥,可每顿都能吃两碗干饭。”
“哦,那是好事啊。”吴节有些意外,据他手头的历史资杵来看,陆炳会在今年十二月去世。按说,他现在已经沉疴不起才对,怎么又好转了?<g上躺了大半年,也该起来做点事。昨天晚上,爷爷还把大伯和爹爹召集在一起,议论这次meng古俺答入寇一事,说是准备写份折子给皇帝。”胖子松了一口气,气愤地说:“爷爷大半年没上朝,没去北衙,又触怒了天子。别人还以为我陆家已经失势,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了。这下好了,只要爷爷能够视事,顶要让那些小人们好看。”
说到这里,胖子不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