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去巡视,却一路到了宫狱面前。
夜色里,宫狱面前虽点了灯笼,但在风中颤颤巍巍,显得阴森。
耿兴下了马,交给迎上前的军士,正要入内,一位狱吏迎出来,作个揖,将他拦住。
“耿将军请留步。”他客气地说,“不知耿将军夜里驾临,所为何事?”
耿兴道:“白将军在里面么?”
狱吏道:“在。”
“我去看看他。”耿兴说罢,径自往里面去。
狱吏却不敢让步,仍拦在面前。
“将军,”他无奈道,“大王已经吩咐了小人,不可让任何人探视白将军。将军若硬闯,岂不是为难小人?”
“陈佑!”耿兴直呼其名,冷冷道,“白将军夙日待你不差,这宫狱狱正之职,也是他为你求来的,你都忘了么?”
那陈佑面色不定:“这……”
耿兴不再理会,一把将他推开,径自往里面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也往里面走。
这宫狱,我不曾来过。毕竟公子那般人家,不需要跟宫狱的人打交道,这里面也没有关过我要救的人。不过,我听说过这里面的情形。
宫中的监狱,并不会因为它设在宫中而优越一些。相反,为了恐吓那些打算作奸犯科的人,越是听起来高贵的监狱,往往意味着里面越是糟糕。我从前曾在宫人们的口中听说过,宫狱里颇是脏污,犯人的秽物就排在牢房里,狱卒从来不打扫,常年累月地堆积,更别提什么褥子卧具。无论春夏秋冬,犯人都要忍受冲天的恶臭,冬天冷如冰窟,夏天则爬虫横行。曾有个内侍因为犯了小事,被关到宫狱里面待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变得疯疯癫癫的。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
我跟着耿兴走进来,只见这里面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糟,而是更糟。
白庆之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单间里,听得耿兴呼唤,他跑到门前来。
那是一扇厚实的木门,只留着半张脸大小的孔洞。
“庆之。”耿兴忙上前。
“文盛。”白庆之看着他,神色尚算得镇定,“你来了。”
耿兴再按捺不住,令陈佑马上开门。陈佑无法,只得求他莫说出去,把门打开。
开门的刹那,一阵恶臭冲出,我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烛光下,只见这牢狱逼仄,四壁不透光,唯一可透风的去处,就是那小口。
白庆之已经没有了先前所见的春风得意,身上连外袍都没有,只穿着中衣,头发有些散乱,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重镣,颇是落魄。
耿兴怔怔地看着他,片刻,问:“你那外袍呢?”
白庆之道:“王后令人笞打的时候,已经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