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颔首,却没有挪动步子,继续转头来看着我。
“此番行事,对圣上和太后乃脱身之机,表公子亦然。”我低声道,“此事全看表公子意愿,表公子当尽早决断,在行事前告知我才是。”
沈冲眉间沉沉,没有答话。
“霓生,”片刻,他忽而道,“元初早就找到了你,是么?”
我知道他迟早会问起此事,笑笑:“正是。”
他注视着我:“你与他……”
触到他的目光,我的耳根忽而一热,点了点头:“嗯。”
沈冲双眸深深,少顷,笑了笑。
“是么,甚好。”他轻声道,温和如故。
桓镶风尘仆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过精神确是十足。
他来到后院里,看到沈冲的沙盘,也颇为惊讶。不过他到底当过殿中中郎,对内宫中守卫的各处要害比沈冲更明了,说出了许多不妥之处。
“最要紧的是出口。”桓镶盯着沙盘,道,“别的宫门,就算出去了,还须再出一趟雒阳城门。我等夜里动手,雒阳各门早已关闭,只可待天亮再出去。而天亮时,城中必然到处是搜查之人,我等还须将圣上和太后藏起来,乃危险万倍。”
沈冲颔首:“我亦考虑到了此事。宫中唯有大夏门直通雒阳城外,可此门守备一向最为严密,只怕不易。”
“那也好过出宫后东躲西藏。”桓镶道,“若被人发觉,莫说你我,整个桓氏都要受牵连。至于大夏门,那瞿连是卫尉卿,在内宫中说一不二,谁人见了不让着。既然我可凭着他模样带出圣上和太后,走出大夏门必可无碍。”
沈冲看着他,有些不确信之色。
“说到瞿连,”他说,“你这两日练习得如何了?”
桓镶道:“自是甚好。”
“如何甚好?”沈冲追问。
桓镶面无表情:“我从昨日起,邀那瞿连到郊外庄园里行猎,陪了他一日一夜。”
我讶然,忍不住道:“一日一夜?做了何事?”
桓镶没好气,一脸嫌恶:“自是陪吃陪喝,还可做何事?不是你让我与他贴近相处?”
那神色,仿佛是一个被恶霸占了便宜的良家节妇,我忍俊不禁。
他先前问我,要如何才能将那瞿连的模样揣摩得像,我说,画骨胜于画皮,要装扮一个人,最要紧的是装扮他的神态。想要做到上好,定然要与那人贴近相处,以便仔细观察。
我这般说话,原本是想让桓镶认真些,切莫托大,这两日多找瞿连喝喝酒说说话,未想他竟这般用力,竟是与那瞿连厮混了一日一夜。
先前他提起瞿连时,一脸不屑之色,这两日,想来他过得十分辛苦。毕竟像桓镶这样的纨绔,从小到大从不曾受过委屈,除了皇帝,也不曾对什么人费劲讨好过,更别提是一个他看不上的人。
“此乃天降大任于公子之兆,小不忍则乱打某。”我安慰道,“待得东平王倒了,那瞿连便是丧家之犬,要打要骂还不是全凭公子意愿。”
“你学得如何?”沈冲不多废话,在一旁道。
“放心好了。”桓镶一脸自信,“他说不上两句便满口粗话,学着那腔调乱骂便是。”
“如此说来,公子这两日学的都是粗话?”惠风好奇道。
桓镶瞪她一眼,惠风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