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喝一声,“我乃邺城都督帐下刑吏!再跑,我就让官府将你那寨中的人抓起来,一个个凌迟,把人头都挂到城门上!”
这话果然有用,那船户不跑了,战战兢兢地在岸上双膝跪下,向我一个劲磕头:“好汉……好汉饶命!好汉明鉴,小人……小人就是怕好汉着凉,想去看看好汉睡得如何……那坏事都是四伯要做的,小人是受他胁迫!好汉明鉴好汉明鉴……”
他说话语无伦次,我打断他絮絮叨叨的求饶,收了兵器,让他上前来,将前后之事一一交代。
果然,这是一伙江洋土匪,有十几人,专在附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虽人数不多,规矩却大,什么大伯二伯大叔二叔按资排辈,似个家族一般。这船户叫石越,冀州武邑人,原本是个佃户,这些年庄稼歉收,东家却一点不肯减租,闹得家徒四壁。今年冀州旱灾,父母饿死,石越无法,只得出来逃荒。为了讨一口吃的,被同乡带着到贼窝里落了草,跟着这伙江洋土匪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听着,有些后悔。公子的尺素,我平日当宝贝一般珍惜,没想到头一回用它,竟是在这等草寇身上。
“好汉!公台!官爷爷!”石越痛哭流涕,“小人……小人误入歧途,但真的就跟了他们几日!小人不会打不会杀,他们就让小人冒充船户……小人真的以为他们只劫财!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说的话,我并不全然信。不过方才他既然不肯杀人,可见还是有几分良知,与那大汉不是同类。
我想了想,道:“冀州不是有个黄遨?据说劫富安贫,赈济载明。你既然连落草都敢,怎不去投他?”
石越目光动了动,随即哭丧着脸:“公台,那黄遨做的可是反贼的事,怎可与土匪般小打小闹比?如今圣上都亲征了,小人便是有十个胆子也敢去投黄遨!”
我叹口气:“如此说来,你也算得良民。”
石越忙道:“小人确实是良民,公台明鉴!”
我说:“你起来吧。”
石越犹豫了一下,起身来。
“你也不必慌。”我语声缓下,“我等虽在官府用事,但绝非欺压良善之人。你只要将事情如实说清,是非黑白,自有定夺。”
石越点头如捣蒜:“是是,公台所言极是。”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须得再问你。”
石越忙道:“未知何事?”
我说:“你驾船甚为熟稔,从前做过船夫?”
石越道:“正是。小人叔父在渡口摆渡,小人自幼跟他学的驾船。”
“原来如此。”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年轻人谁无过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之事,作恶者既伏诛,我念你初犯,便不作追究。日后你要好好做人,如若被我撞见你再犯……”
“不敢!”石越即刻道,“公台!小人发誓,如若再犯,定然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