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我将院门闩上,而后,翻墙出去。
海盐是个小地方,并不似雒阳那样就算乡下也道路纵横,车马往来不绝。幸好绿水寺离县城并不远,我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望见了城墙,在关门之前进了城。
聚贤居和和万安馆,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我进了城之后,径自往西而去。
看得出来,今日大概是杨申人生中最威风的时候。我还未走到聚贤居,才到街口,就被军士拦了下来。那些人穿着北军的服色,让我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时隔三年,如今在这里遇到,着实让我有些恍然之感,心中则更加觉得我先前猜测无误。这沈钦一个司盐校尉,皇帝却动用了北军给他护卫,想来他要干的事的确不会讨喜。
“这位将官,”我好言好语地说,“妾的舅父杨五,家宅就在这条街上。妾今日从乡中来看他,还请将官放行。”
那军士道:“我等奉命把守此处,不可放行,你绕道往别处过去。”
我唯唯诺诺,只得走开。
聚贤居周围的守卫甚是严密,我转了一圈,无论正门偏门,都有军士把守,严得好似看守犯人一般。自从我离开雒阳,还未遇过这样的阵仗。我无法,只得往别处磨了磨时辰,待得天色暗下来之后,在聚贤居围墙外寻一处无人的地方,翻墙入内。
杨申这客舍,地方比万安馆要大,仆人也更多。对于他这样吝啬的人来说,买来的奴婢能使唤压榨一辈子,比花钱请人要更划得来,故而他馆中的人也大多是奴婢,甚少闲杂之人。
这于我并无妨碍,因为我这身打扮,就是照着聚贤居的人化妆的。如今天色已黑,杨申那吝啬鬼,连司盐校尉这样的大人物来,也不舍得多点几个灯笼将馆舍照亮些,我即便走在廊下也无人看得清面容。
不过因得沈钦来到,杨申将客舍里的客人都清走了,如今整个客舍都是司盐校尉一行人。沈钦就住在聚贤居最好的一处院子里,当然,守卫比客舍外面还严。我看到几个仆婢拿着食盒要送进去,还未到院门就被拦了下来。有人走出来,将每人手上的食盒都查验一遍,然后自行拿了进去。而后,我还看到杨申满面讨好之色,想入内求见,但卫士没有理会,他一脸无趣,讪讪地走了。
这场面着实让我感到舒服,我觉得既然来了,不若干正事前先进去打探打探。沈钦毕竟算得半个故人,去看看他长得如何模样也好。
我打定了主意,转身寻了一处僻静的空客舍,趁着四下无人闪身进去。
出来之前,我照例在里面穿了一层便于行走的玄衣。脱下外面的衣裳,我团起来藏好,又用一块玄色巾帕遮住脸,收拾妥当之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那些军士虽然把守甚严,但也并非没有破绽。院子一角的墙外有一棵大树,枝叶茂密,夜色的遮蔽下,可为屏障。
我潜到树下,顺着树干攀上墙头,轻松翻下。
这些军士虽作出如临大敌之态,但显然没有人觉得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备之中,仍然能有人钻进来,故而他们守卫之重都在前方,小院的后面却无人来看。我藏身在一丛花木后面,等了一会,觉得无碍了,悄然走出去。
客舍的小院,屋舍不会多。沈钦毫无疑问就在主室里,窗户上透着光,还隐约可听得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