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妈连忙起身扶了郭妈妈胳膊道:“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起来再说话。”
卷华也上去搀扶,郭妈妈站了起来,宋姨妈让她坐,她死活不肯,最后侧着身子坐在宋姨妈脚下的小杌子上。宋姨妈看着郭妈妈佝偻的身子和花白的头发不由心酸,暗道:“原先那么健朗爱笑的人儿,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死了女儿不说。跟我也生分了……”口中说道:“你也看开些罢,大哥儿说了。宋家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赶明儿你看哪个丫头小厮好,让他们认你做干娘,当闺女儿子一样孝顺你一辈子。”
郭妈妈摇了摇头,眼泪哗哗淌下来,宋姨妈也跟着掉了两滴泪。郭妈妈用手背抹抹眼睛,对宋姨妈道:“老奴其实心里一直藏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讲,可如今就要走了,便只好豁出去说一说,太太若是不信,便罢了,若是信,就留个心眼儿罢。”
宋姨妈道:“何事?”
郭妈妈朝她递了个眼色,宋姨妈会意,对卷华道:“你先去,告诉厨房中午给大姐儿添个汤。”
待卷华去了,郭妈妈便道:“老奴一直觉着那香兰不像个安分的,自从来到咱们家,家里给贴银子治病不说,还把大哥儿的魂儿勾了去。我听罩房里几个老姐姐议论,说大爷给香兰的爹娘都放了籍,原先她家不过个小门户,可这些日子就跟发了财似的,出手阔绰起来,顿顿吃饭有肉不说,还添置了新家具,听说还四下打探,要买房子呢!守门的婆子说香兰从后门回家回得勤,我觉着她是想方设法的从宋家搬银子往家去!太太你想想看,若非如此,她家怎的这么快便有钱了呢?”
宋姨妈心里有三分信,但仍迟疑道:“大哥儿过得简朴,房里能有几个钱?大钱都在账上,我虽不管,但也知道一分一厘都要记着。她一个丫头,还能往账上动银子?若说平日里吃穿阔绰了,许是那丫头偷拿了点银子,可买房子抄起来这样大的手笔,倒未必了罢。”
郭妈妈急道“太太就是太仁善!也不想想,大哥儿房里虽没什么银子,可还有几样儿贵重的物件,什么白玉尊,狮子鼎,都是老爷留下来的,若是让那丫头偷卖了……”
宋姨妈神色这才严肃起来,拍了拍炕桌道:“我省得了,明儿个就让檀姐儿偷偷查查,看大哥儿房里丢了东西没。”
郭妈妈道:“不光如此,我瞧着香兰的面相也不好,不是个多福多寿多子的富贵相。”
宋姨妈素知郭妈妈有些相人之术,连忙追问:“怎么个不好?我原还瞧着她面善,眉清目秀的,腰细屁股圆,是个宜男之相呢。”
郭妈妈故弄玄虚道:“太太有所不知,这等颜色太出挑的女子,反倒不好娶进来,你看她面如桃花色,《麻衣相法》里可说了‘面如桃花者,必妖。’就是说,这样神色像桃花一样娇嫩的,必是淫邪之人,恐生子不早矣,可不是什么有福之相,搞不好会让人资财散尽,穷家破业,还要克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