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醒悟:“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容!我想呢,你和龙眼鸡一母所生,怎么体形差那么多。”
龙眼雀白了碧潮戈一眼:“就你多事,我还想耍耍这小子呢。有你这个结拜大哥撑腰,这小子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祸呢。”
“再大的祸我也替他担着。”碧潮戈淡淡地道,两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楚度。我心头一暖,终于明白了他们这番话的用意,是希望楚度能看在他们的份上,对我手下留情。
楚度莞尔:“潮戈,你是想求我放过他么?”
碧潮戈默然片刻,道:“是。”
楚度淡淡一笑:“我记得你从不求人。”
碧潮戈缓缓地道:“潮戈孤独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当然在意他的安危。何况小飞和我们魔刹天并没有不可化解的深仇,魔主有什么非杀他的理由吗?”
“大哥,你何必求他?”我又焦急又感动。
“若我一定要杀他呢?”楚度平静的语声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威压,庞大的气势海潮般压向碧潮戈。短短一个时辰,他的伤势居然好了大半。
碧潮戈凤目中爆出凛冽的光芒,澎湃的刀气与楚度分庭抗礼,毫不退让。
“碧大哥!”我心情激荡,眼都红了。替他担心,也为他高兴。因为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楚度的手下,不再是一个俯首听命的妖王,一个顺从的追随者。他是海龙王碧潮戈!他是傲立在琅玕崖上,白衣如雪,风采凛冽的天神!是一柄孤峭不折的刀!
“大胆!”夜流冰变色道:“海龙王,你竟然对魔主大人不敬!”
看到碧潮戈正面冲撞楚度,龙眼雀也吓了一跳。悲喜和尚似乎幸灾乐祸,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碧潮戈仰天长笑:“魔主,昔日潮戈跟随你,是为了追求刀道的极致。如今我已经明白,在这个世上,还有比刀更重要的东西。”
出乎众人的意料,楚度没有发怒,反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好!”顿了顿,又道:“但还不够好。”惊人的气势倏然消散。
除了悲喜和尚,其他三个妖王一脸迷惑,猜不透楚度的意思。拓拔峰大笑:“楚兄说好,是因为碧兄不再把刀道看得最重,从而摆脱了人为刀役的下乘境界。说不够好,是因为你还不能把刀道彻底忘记。听说碧兄舍弃了魂器无量刀,但你心里的刀,还没有完全舍弃哩!否则,你又何必刻意丢掉无量刀呢?”
碧潮戈身躯一震,闭目沉思,一言不发。
楚度和拓拔峰相视一笑,前者缓缓地道:“先得后忘,忘而再得,此谓真空生妙有。”
见楚度没有怪罪碧潮戈,我总算松了口气。仔细咀嚼两个知微高手的话意,我不由暗暗称妙。目光一瞥,发现龙眼雀和夜流冰也在低头深思,只有悲喜和尚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挖鼻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由疑心大起,楚度和拓拔峰的一番话,绝对是金玉良言,道法真谛。一般的人想听还没机会,怎么这个假货一点不在意?要么他妖力没到这个层次,听不懂;要么就是超越了这个层次。而前者的可能性极小,没有强大的妖力根本冒充不了一代妖王。
难道他也达到了知微的境界?想到这里,我心头骇然。
半晌,碧潮戈霍地睁开双目,对楚度深深一礼,又对拓拔峰一礼,郑重地道:“多谢魔主成全,多谢拓拔兄提点。”
拓拔峰嬉皮笑脸地道:“别谢我,老子也是从别人那里照搬来的。公子樱学艺有成后,就把魂器一点黛眉刀沉入了碧落赋的瀑潭。然后闭关潜修十年,重新把一点黛眉刀捞了出来。”
楚度轻叹一声:“公子樱惊才绝羡,名不虚传。”
碧潮戈也露出神往之色,龙眼雀津津有味地舔着一块奶糕:“真想见见这个北境第一美男子呢。”色咪咪的眼神,似乎嘴里舔的不是奶糕,而是公子樱了。
我满不是滋味地哼道:“沉来捞去,也不怕麻烦,多半在装模作样。”
“是啦是啦!既然捞了,又何必沉?既然沉了,又何必捞?还是放不下嘛!”悲喜和尚忽然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可怜了这把刀啊!”
我瞠目结舌,这个冒牌货的演技不错,装疯卖傻的确不会引人生疑。龙眼雀没好气地道:“死驴子又发痴了。整天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楚度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一拂青袍,飘然而起:“你们都散了吧。”
夜流冰不安地道:“魔主大人的伤?”
“他的伤应该好了七、八成了。”拓拔峰眨眨眼:“刚才楚兄和我们交谈时,语调抑扬顿挫,节奏与呼吸相合,分明是一种借助话音来疗伤的奇术。”
“还是拓拔兄厉害。”楚度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犹自迟疑的碧潮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多谢魔主。”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不作任何儿女之态,碧潮戈大步而去,和其他三大妖王消失在茫茫远方。
雪停了。站在一棵银妆素裹的树下,我怔怔地望着碧潮戈离去的方向。寒风吹过,枝柯的冰雪簌簌落下,恍惚又听见琅玕果清脆鸣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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