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艳丽的五色光芒从月光里破出,犹如旭日初升,驱散月华。金色、黄色、红色、青色、黑色的五彩光芒吞吐流烁,直射楚度。
“魂器五彩石!”楚度轻喝一声,左手的竹伞倏地打开,滴溜溜旋转。灿烂逼人的五色彩芒落在伞面上,纷纷滑过,如同轻盈溅开的雨丝。
“传说五彩石是仙人补天时用过的法宝,想不到被楚度一柄普通竹伞接下。”拓拔峰感慨道:“楚度的妖力,已经到达了至柔蕴于至刚的程度。”
我深知,这是璇玑秘道术另出巢臼,至柔化作至刚的结果。只听到楚度一声厉喝:“与其补天,不如换天!”抛出竹伞,伞面在半空飞速旋转,将五色彩芒不断地罩入。
彩芒骤然一收,紧接着一颗鹅卵大的五色石头破巷射出,在空中划过千万道五色斑斓的彩线,犹如绣花一般,绕着楚度来回穿梭,织出一幅幅精美细腻的花案。
楚度身后的虚空骤然裂开,荡漾摇曳,化作一片晶莹剔透的瀑布。五彩石织出的花案纷纷陷入瀑布,被一个个黏住,如同悬挂在水晶墙上的刺绣图。
望着千姿百态的绣花图,我心中一动,目光转向楼阁北角。在那里,密密的珠帘低垂,闪烁着一帘诱惑的莹光。
我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隐隐觉得,珠帘后藏着一个秘密。
“出来!”楚度蓦地暴喝,瀑布顷刻化作一面菱镜,镜子里的手向外一探,将飞旋的五色石抓住,拽进了镜内。水法和镜法的转换犹如水过无痕,衔接得没有一丝空隙。
“这就是水法。”拓拔峰喃喃自语,出神地盯着楚度。后者闪电般踏出一步,缩地成寸,贴近深巷,一掌接一掌拍向巷墙,摧枯拉朽的劲气宛如实质,灌满了整个小巷。脚步声跟跄,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巷子里跌出,清寒的月光照在丁香愁脸上,花容惨淡,嘴角溢血,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胸口忽然一阵刺痛,眉心内丹发了疯似地蹿跳。我知道不能再看丁香愁,急忙运转神识大法,宁静心神。犹豫了一下,我扭过头,向楼阁北角走去。
就像走近一个遗失的梦境,我慢慢走过去,撩开珠帘,一幅色彩淡雅的刺绣图映入眼帘。图上,用银灰色的丝线绣出蒙蒙细雨,右角上一朵纤柔的紫色丁香花,幽幽开在雨中。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揭下绣图。在绣图后面,赫然挂着另一幅绣像。
这是一个妖怪的绣像,绣工精美,栩栩如生。他头生双角,面目冷厉,背生双翅,肋下七爪,高大魁梧的身躯密布彩色鳞甲。赤红的双眼仿佛两团火焰,在我心底熊熊燃烧。
这是龙蝶的绣像!
丁香愁和龙蝶一定有一腿!否则一个没成婚的女人,怎会藏着陌生男人的绣图?
我紧紧盯着龙蝶,他仿佛也在盯着我,眼神似地狱里冒出来的炽炎灼热,又闪烁着彻骨的冰寒。我知道,我一定要杀了他,而他也想杀了我。我们是分裂的,也是交联的。我们曾经是一个“我”,现在却成为彼此最大的敌人。
正如世上相煎最急的,往往是同根生。
我一把扯下绣像,攥在手里,龙蝶的脸被揉成了皱褶。“就算你能回来,我也会毁灭一切证明你存在的痕迹。”我的五指深深掐入绣像,转身向拓拔峰走去,脑海中闪过丁香愁凄迷的姿容。
楼外响起楚度的清啸声。
“丁美人死了吗?”距离拓拔峰几尺远,我停下脚步,目光掠过他,落到空空荡荡的巷子里。
一转眼的功夫,楚度和丁香愁都消失了。
“还没有。”拓拔峰瞥了我一眼,道:“丁香愁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借助补天秘道术惊险脱身。”
我吃了一惊:“还没死?楚度刚才不是已经占尽优势了吗?”
“只要楚度的法术还有漏洞,丁香愁就能与之周旋。”拓拔峰解释道:“补天秘道术号称补天,最擅长死中求活。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天地间存在一丝缝隙,即使是细微的墙缝、地缝,或者是对手法术的一丝空隙,补天秘道术就能从那丝缝隙里遁逃、移动、潜匿。”
楚度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一棵梧桐树梢上,双目犹如虚室生电,扫过四周。夜风吹得他青袍飞扬,像一只展开羽翼的猎鹰。
“所以楚度击败丁香愁不难,杀死她却不容易。”我恍然道,想起龙蝶能在幽冥河涨潮时,潜入飘香河的秘密水道,多半是靠补天秘道术。即使是黄泉天的水,在涨潮泛滥之际,也会存在一闪而逝的空隙吧。以龙蝶和丁香愁的暧昧关系,学会补天秘道术不足为奇。
楚度突然冲天飞起,梧桐树干里暴闪出一道凌厉的银光,将树劈成两半。身在半空,楚度挥掌遥遥拍向梧桐,纯青炉火喷出掌心,将树烧得连渣滓都不剩,地上陷出一个焦黑的大凹坑。
“刚才丁香愁一定潜入树皮的裂缝,袭击楚度,又借助地缝遁走。”拓拔峰道:“只要丁香愁不和楚度正面交锋,这一战就有的打了。”
我的心绪阴晴不定,这个女人活着,龙蝶的一部分精神烙印也等于传承了下来。天知道,龙蝶在转世前和她说过什么,也许还牵涉了我的秘密。
她一定得死!我心中冒出一丝强烈的杀机。正想着,内丹猛地跳动,胸口一阵抽搐,仿佛有一种痛苦的情绪在竭力抗拒。然而正因为如此,更坚定了我的杀心。运转神识,我将杂念一扫而光,心境清寂,无喜无忧,如同烈焰上的一点不化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