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步跑过去拉开了门,脸色一变,蒙了!
门口,勤务兵推着的人是坐在轮椅上的钱仲尧,而不是钱傲,不过也是,如果是那个男人,肯定是直接推门儿就进了,哪会有礼貌的敲门。
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没有逃过钱仲尧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眼中浓重的悲恸,当然也没有错过她见到自己那一瞬间自然流露的失望。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手里捧着一个礼品盒,皱着眉,随即又淡笑:
“我刚听说阿姨的事,我来看看她,怎么,不欢迎我?”
低下头咬了咬唇,元素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弱声回应:
“哪有?请进!”
虽然和他分了手,但毕竟仲尧是一片好心,她没理由拒绝,就是心里有点发慌,要是钱傲来了,这两厢一撞上,可咋办?
心里千头万绪,乱得一团糟。
可行动上,她还是迅速地将门拉到最开,让勤务兵推着他往屋里来,进了屋,钱仲尧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元素,满脸都是关切的表情,轻声道: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阿姨补补身子。”
“这……”
“老参,最适合阿姨现在的情况用了,我受伤,家里收了很多礼,我也用不上,这不是借花献佛么,拿着。”还没等元素提出置疑,钱仲尧抢先说道。
元素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如果这时候还摇头摆手说不要什么的,那太过矫情,中国人的人情世故就这样,亲戚朋友有点啥事儿,空着手去看望,就会觉得自己失礼,而不接受别人的礼物,那就是摆明看不起。
所以,她一边放下东西,一边礼貌地道谢:
“谢谢你,仲尧。”
这话原是礼节,可听在钱仲尧的耳朵里,却是最遥远的生疏和客套。
钱仲尧幽深不可及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元素,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淡然地摇头微笑,举止始终有礼有节。
“别客气,我应该的,我受伤的时候,你不也一直照顾我么?”
说到照顾,元素心里就有愧,局促不安的绕着手指,被钱仲尧目光炯炯的眼神儿这么一盯,她浑身长刺儿一般不对劲,只得轻声转移话题:
“给你倒杯水吧?”
不敢直面他眼中的情愫,元素拿过刚刚洗净的杯子,想想还是得顾左右而言他,这两人这么对着,不说点什么,好像也不太对劲儿。
“你腿恢复得挺快的,我记得好像听谁讲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坐轮椅呢。”
嘴里说着,这边却倒好了水,递到他手上。
“呵呵,是啊,打小锻炼,身体复原能力强。”接过水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钱仲尧有些不自然地牵了牵嘴唇。
元素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却轻易的捕捉到了他眉宇间不经意掠过的淡淡愁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歉意:
“嗯,也是!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么。”
这么一对话,气氛就缓和了不少,谁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在病床前去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儿。两个人聊着天儿,元素算着时间,心里越发不踏实,就怕钱傲过来刚好赶上。
幸好,没一会,钱仲尧就要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安慰她。
“素素,你也别担心,阿姨她老人家福大命大,一定会挺过这关的。”
“谢谢!”
除了客气的说谢,元素实在找不出啥词儿合情合景,对于这个她伤害过,却一直包容着她的男人,心里的愧疚感,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消退过。
但愿,好人,一生平安吧。
陷在自己情绪里的元素,没有发现钱仲尧因为她疏远的谢词而蜷缩的右手,那握在一起的拳头上,捏得泛着一阵阵青白。
沉默了一下,他最终还是笑了笑,离开了。
……
话说这边,钱老二一出公司,就紧赶慢赶地往市医院去。
快到市医院的时候,电话来了。
一接起来,越往下听,他脸上的表情越是沉重,到后来,简直就是一脸的森冷,等到对方把事情说完,他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真是想不到,这事儿会是他干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伤害那么一个老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实在想不透这一点,不过,出于对他的了解,做任何一件事情,必然有他的目的,难道说,他想再来一遍苦肉计?
真他妈荒唐。
思忖片刻,他暴怒的脸色又慢慢恢复了常态,接着冷声对着话筒吩咐:
“明儿一早,把那司机送到码头,让他该死的跑路,至于那辆肇事车……”皱了皱眉,他顿了顿,才说:“先做一下处理,然后……放我家先。”
到底这不是能放到明面儿上的事,警方要是查起来,他自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挂掉电话,他俊朗的面孔直接绷点了冷硬的线条,阴鸷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如两把磨砺得无比锋利的大砍刀。
真该死!
这样的结果,让他怎么向他妞儿交代,这辈子,唯一一次,他踌躇了,换以前,他哪里需要和谁去交代?
想着想着,他自个儿狠狠咬牙咒骂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然后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一不小心按到了喇叭,汽车嗡嗡的叫了两声。
听到这车鸣声,心里越发烦躁。
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嗖嗖在路上狂飙着,可刚到市医院的停车场,他就发现了钱仲尧惯常开的那辆军用悍马,心里一紧,急急下车就奔医院大门儿去。
……
电梯在五楼停下,刚大步走出电梯,他就看到钱仲尧被勤务兵推着,正往电梯这边儿过来。
四目相对,钱老二铁青着脸,而钱仲尧表情平静,甚至冲他淡然一笑。
一个糟糕的开始,经过乱七八糟的过程后,曾经设想过很多种两人真正对恃的情形,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可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偶遇,却不是偶然。
两个人,一家人,按辈儿讲是叔侄,可按年龄,算得上是兄弟,打小儿,也是像兄弟这般的相处。
那年那月,那时候都还是半大小伙子,对女人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两人没事的时候也常躺在自家院里的草地上琢磨琢磨。
“仲子,你喜欢啥样儿的女人?”
“……我没想过,你呢?”
“盘儿得亮,胸大,腿长……然后么,我也没想好……”
“讨来做媳妇儿?”
“说你傻吧,没听过女人如衣服这话儿?这女人就跟手上的枪一样,玩玩就好,千万别认真。”
“……”
他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天之骄子,外边儿的人称他们为高干子弟,仿佛一辈子就只管享福来的,可别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身上还系着家族的荣誉,父辈的尊崇。
所以,他们幸福,他们享乐,也空虚,也背负着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