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踏进陆焕之下榻的馆驿时,所有情绪已经平复。
那厢厢房,陆焕之规规矩矩坐在陆母下首,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泄了气,蔫嗒嗒的。
陆母坐在坐榻上喝茶。如今盛世,喝茶已经很普遍,但要在这边陲异族之地,喝上醇正的茶水,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母被羊油的膻味熏得皱了眉头,却依然端庄高贵,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入口的味道更是怪异,这回她连眉头都懒得皱了,对坐在下手坐席上的陆焕之道:“看来顾侯对阿璃很满意,这是你的机会,不要再错失了。”
陆焕之幼年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母亲本是出生书香门第,曾经也是蜀中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娇娘,自从跟了父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她将一身翻盘的机会都寄予他这个儿子身上,管得自是严苛些。更容不得他行差踏错一步,毁了她所有希望。
陆焕之一直孝顺,不敢辜负母亲期望,也十分争气,十四岁便中了举人,被十里八乡誉为天才少年,十七岁更是中了进士,在殿试上被钦点为探花郎,陆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
可唯独阿璃这件事上,他违背了母亲的心意。阿璃生得浓艳柔媚,这与母亲喜欢清新寡淡的口味不服,她觉得这样浓艳柔媚的女子天生就是狐媚子,不能安于后宅,相夫教子,只会为夫家招来祸端,祸水是也。
陆焕之知道,这皆源于父亲纳的那房小妾,夺了母亲的宠,最后还掏空了父亲的身子,早早辞世,留下他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可,这关阿璃什么事?
母亲将阿璃送人,他是生气的,可在这样的母亲面前,他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母亲的所有抉择都是为着他好,这些年在临沙县的苦日子,他已经受够了,每每看到母亲鬓边白发不知何时又添了几根,他便觉得自己很是不孝。母亲一把年纪,已经等不起。他需要一条捷径直达龙庭,让母亲引以为傲,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可是,阿璃,教他如何放得下?
“多想想你的前程,这些儿女私情便不足为道了。”陆母看穿了儿子的心思。
就在此时,侍婢绿莹在外禀报:娘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