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云静姝请云惜蕊一家人在酒楼吃团圆饭。
除了他们家老太太不喜欢凑年轻人的热闹没来之外,云惜蕊以及她相公和四个孩子都来齐活儿了。
见到那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云静姝惊呆了,“大姐,你们家四个孩子?”
“不,有两个是老太太娘家那头的。”云惜蕊把当初自己是如何将这两个孩子接来自己家的事儿与云静姝说了一遍。
云静姝感慨,“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大姐心善救了两个孩子一命。”
云惜蕊道:“其实大伯母和小姑母都很想帮忙的,只是她们俩都得瞒着老太太,所以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私下里倒是送了不少东西来帮补。”
云静姝扫了四个孩子一眼,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小的那个应该只有三岁多,就凭他们家在县城做点小生意要想把这四个小子养大,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大姐,要不你实话实说得了。”云静姝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操劳,“这俩孩子这么养着也不是个办法,如今还小,等再大一点儿,用钱的地方可就更多了,到那时,你们两口子怎么应付得了?”这又不是一个两个,四个呢,还都是小子,如今操心吃穿,长大了,还不得操心他们的婚姻大事,哪个头上不要一大笔钱?
云惜蕊与相公徐靖和对视一眼,“三妹妹你有所不知,大伯母给我的来信上说,老太太虽然已经放权吃斋念佛颐养天年,但近年来身子骨越发的不行了,如今正是受不得刺激的时候,大伯母让我担待着些,说她每隔段时间就会让人来送贴补,至于孩子,就暂时养在我们家,起码老太太还在人世的一日,都不能让她晓得这事儿。”
云静姝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委屈大姐你辛苦些。”
云惜蕊倒是很无所谓,“带几个孩子都是带,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你明白的,孩子多了,有的时候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就算是自家亲生的,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更何况,这还是云惜蕊娘家那头的小子,她婆家不怪她将人往家领就算仁慈的了,要说公平对待,短时间内还可以理解,时间久了,谁忍受得了?
云惜蕊是个很懂得拿捏分寸的人,姓马的这两个小子来了以后,她只是开初什么都与对待自家的一样,后来慢慢地就有了些变化,倒也不是虐待他们,只是吃穿上稍微有那么点不均,多多少少偏向自家儿子,并非他看那俩小子不顺眼,而是怕婆家这头说闲话,只能这么着。
云静姝虽然只生过一个孩子,但她隐约能体会云惜蕊的难处,“大姐其实不必与我说这些,你能有这份心把人接过来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谁还敢编排你半句不是?”
云惜蕊笑笑,
散席时,云静姝让厨子做了好几道菜用食盒打包起来交给云惜蕊,“很遗憾你们家老太太没能来,这些带回去给她,就当是给她老人家请个安了。”
云惜蕊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怎么,三妹妹你们急着回京吗?”
“京城我是不会回去了,但我们也不打算在登州久留。”云静姝又拿出一个妆奁盒来递给云惜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先收下,等我安定下来再想办法给你写信。”
妆奁盒里放的是云静姝的一套头面,共十六件,是她从苏家出来的时候佩戴在身上的,如今用不着了,她就全取下来送人,这套头面是她的嫁妆之一,有多值钱可想而知。
云惜蕊哪会接她的东西,“三妹妹这是把我当外人了,你送我这玩意儿做什么?”
“这不是好几年没见了么?”云静姝当然不会直接说这是给她们婆媳救了她儿子的谢礼,“大姐出嫁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什么也没送过你,如今好不容易见了,总得留下那么一两样作个念想不是,哎呀你快收下吧,我这手都酸了,病着呢,可别让我一个病患为你劳神才是。”
云惜蕊拒绝不了,只能伸手接下,却浑身都不自在。
虽然不曾见过妆奁盒里面装着的头面长什么样,但她知道里头都是首饰,想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嫁妆少得可怜,就因为公中给了点,她嫡母就理所当然的把二房原本该给她的嫁妆克扣得只剩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好在到了婆家并没有因为嫁妆的事找她的茬,不管是婆母还是相公,都没提过她嫁妆的事,她越发的过意不去,有一年铺子生意不景气,她就把自己嫁妆里面勉强值几个钱的都拿出来变卖贴补,相公还为此自责了好长一段时日。
在徐家,过得不算大富大贵,但日子温馨,这是她这么些年能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
“大姐,你多多保重,以后要有难处了,就写信告诉我,我会想法子帮你的。”云静姝从包厢里间把呼呼大睡的苏星烨抱出来,压低声音道。
云惜蕊叹了一叹,“你说你,这病都还没好呢,又要奔波到哪儿去?”
云静姝道:“暂且在客栈留两天,等我和小宝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走。”
云惜蕊心中欢喜,“这么说,挨近两天你们都还不走?”
云静姝点点头。
“那我每天都来看看你吧!”云惜蕊激动地道。
这个时候,她聪明的没有说请云静姝和她这位朋友去他们家坐坐,大家都是过来人,想想就明白了,云静姝经历特殊,带她回去,婆母少不得会多问几句,那些事本来就是云静姝的痛处,让她再撕开来讲一遍,心里必是不好受的,再则,老人家的心思与年轻人不同,见到云静姝一个有夫之妇与外男在一处,少不得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云静姝也发现了云惜蕊在不动声色地维护自己,她心里感激,“谢谢大姐。”
得了首肯,云惜蕊终于松一口气,“你这两日且好生养着,到了时辰我来给你送饭。”
“这……”云静姝彻底过意不去了。
云惜蕊先一步道:“就算不看在你面儿上,也得看在小宝的面上不是,他还没好全,少吃些外头的东西,我呀,给他煲点鸡汤喝。”
云静姝心下感动,瞥向一旁站着的人,“初一,你陪着我大姐去买几只鸡,你眼睛尖,会挑,小宝不舒服,我就先带他回客栈了。”
其实是不想云惜蕊自个掏钱,又不好挑破,只能绕弯子。
初一反应得很快,微微颔首,“嗯。”
云惜蕊本想说不用,可是初一哪会给她反驳的机会,先就下了楼。
云惜蕊急忙跟着出去。
她相公带着四个孩子等在外头,只见到媳妇和那位小兄弟出来,没见到妻妹,忍不住好奇,“静姝呢?”
云惜蕊道:“她一会儿下来,对了相公,方才我说买鸡回去炖,每天给三妹妹送吃的,她非不要我出钱,让这位小兄弟跟着我去,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要不,你陪着他去吧?”
徐靖和马上反应过来,“好。”
把四个孩子交给媳妇,徐靖和带着初一往街市上走,这时候的天虽然已擦黑,但夜市才刚刚开始,因为是大县,不愁买不着。
初一那双眼睛确实尖锐,虽然不曾居家过过日子,但他会看。
徐靖和挑中一位大娘的鸡,他摇头说不好。
徐靖和不解,“你怎么看出来不好?”
初一道:“按理说来,放养的鸡比饲养的香一些,她这个一看就是饲养的,换一家吧!”
徐靖和是个大老爷们儿,成天忙活铺子里的事儿,买菜什么的,都是媳妇来,他哪懂这些,憨笑着挠挠头,“那你看吧,看中哪只,咱就买哪只。”
初一继续往前走,又到了一处卖鸡的摊子,这处可谓是相当热闹,鸡鸣声一片,因为卖鸡的小贩正在给鸡“喂食”,这种喂食与一般的“鸡饿了,给它吃点下去”不同,小贩纯属就是在给鸡“填肚子”,目的是增加重量,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截不粗不细的木棍,一只手卡住鸡嘴壳,另一只手用木棍把嘴撬开,再抓一把搅碎的凉粉死命往里塞,那鸡被他塞得叫都叫不出来,凉粉卡在脖子里,嗓子里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