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看着靖安王那双暴怒的眼睛里必杀的狠厉,再加上喉咙快要被掐断的窒息感,云静姝觉得自己半边身子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她拼命地张开嘴想要呼吸,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她脑袋越来越昏沉,意识和瞳孔都在涣散。
脑子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苏星烨在软席上爬啊爬,时不时回过头来对她笑。
“烨儿。”
云静姝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只是口型动了动,伸出手想把那娇娇软软的小家伙拉到自己怀里来。
“娘亲娘亲,孩儿饿了。”
她仿佛听到儿子会喊自己了,然而她很努力地去抱他,却总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到底是没能扛住最后一口气,云静姝慢慢闭上了眼。
“王爷,相爷在外求见。”
地牢入口,内侍的声音传过来。
靖安王所有的神智都被拉回,再看云静姝,她闭着双目,先前还因为窒息不断挣扎的双手和双脚都放松开,脸上早已是一片死灰之气。
“静姝,静姝……”靖安王骇了一跳,蹲着的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十七年前,他就是这么掐死相宜的,晓得她背叛自己的时候,他那种想要毁灭全世界的残暴欲望一再膨胀,最终,他没毁灭全世界,却毁了那个给过她全世界的女人。
“王爷?”外面传话的内侍并不知道靖安王在里面做什么,只是听着一时半会儿没动静,有些好奇。
“滚!”靖安王颓唐地坐在地上,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突兀,他不清楚自己这一刻的内心到底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觉得脑子里乱糟糟,像团乱麻。
尤其是对上已经没气的云静姝,那种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
不,他不应该同情这个孽种,她是孽种,她儿子也是,她与她生母一样,恬不知耻,以色侍人。
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又恢复成那个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美男子靖安王,他转身走出去。
这地牢是靖安王给犯了错的下人准备的,并不像衙门里的牢房那样随时有狱卒看守,因此只要没人被关进来,里面就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打着灯笼,靖安王踩着有些湿滑的地面一步步离开,只留下后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以及黑暗里的云静姝。
走到门口的时候,脸上的所有情绪已经收敛了,靖安王看向传话的内侍,“你说,易卓明来了?”
“是。”内侍恭敬道:“相爷说有要事找王爷。”
靖安王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十七年了,自从楚相宜死后,他和易卓明就再也没有过来往,朝堂上他也常故意针对易卓明,整个皇都的人都晓得他们俩是死对头,不管是公还是私,那都是水火不容的。
想不到十七年后,易卓明竟然主动来找他?这可真新鲜。
靖安王冷笑一声,吩咐内侍,“把云静姝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
内侍狠狠惊了一下,“王爷,郡主她……”
“暴毙身亡。”靖安王朝前走去,只撂下四个字。
内侍不敢再多嘴,忙照着靖安王的吩咐找人来把云静姝裹在草席里从后门抬出去扔往乱葬岗。
靖安王来到前院,老远就见到易卓明背着手站在花园里,似乎在欣赏荷塘里的锦鲤。
靖安王重重咳了一声。
易卓明闻声转过来,见到靖安王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挑了挑眉,“王爷就不打算请老臣进去坐坐吗?”
“哼!”靖安王冷笑一声,“易丞相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本王这府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易卓明知道靖安王还在介怀楚相宜的那件事,其实当时他本不想那么做让靖安王产生误会的,可若不将计就计,当年的昭武帝又岂会放过他们,“王爷想不想听老臣说个故事?”
靖安王现下心头烦躁得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听易卓明讲故事,眼一横,“本王没兴趣,请你滚出去。”
易卓明蹙了蹙眉,“王爷!”
“易卓明,别以为本王是好欺负的,十七年前输你一回,那是本王把你当兄弟,没怀疑过你,所以猝不及防,但十七年后,本王可不会再让你一回了,如今让你走,那是本王客气,若是还想赖着,就休怪本王下狠手了!”
那件事,十七年来一直是易卓明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如今再面对靖安王,他特别能理解对方,现在的靖安王说什么都是应该的,只不过,“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再恨,你也不能把错都归到那孩子身上去,她是无辜的。”
不提还好,一提,靖安王就要炸毛,直接用手指头挖着易卓明,“所以你今日是为了那个孽种来的?”他就知道,易卓明这样的老奸巨猾,早些年夺了他的妻,如今哪还有脸来找他,果不其然,就是为了那个小贱种。
“王爷,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误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本王亲眼见着你们私底下偷偷幽会,那也是误会?”
“是。”易卓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靖安王突然大笑,那笑声里,恨意和悲凉交织,听得人心头堵,“来人!把易丞相叉出去!”
跟易卓明,他没什么好说的。
“王爷!”易卓明看着靖安王远去的背影,迫不得已大喊,“老臣只是不想你像我一样抱憾终身!”
靖安王急切的步子猛地一顿,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
“王爷能否先让人放开老臣?”
靖安王不耐烦地瞅着他,“你要再不说,本王便让人将你扔出去!”
易卓明犹豫了一下,“老臣只是觉得那些话,不适合让不相干的人听到。”
靖安王摆手,示意扣押住易卓明的两个护卫退下去。
“如今可能说了?”靖安王负手走过来,看向易卓明的眼神满是恨意,恨不能手撕了对方。
“王爷,请你一定要相信,荣宁郡主是你的亲生女儿。”
靖安王想起地牢里被他亲手掐死的那个所谓“女儿”,嘴皮抖了抖,“接着说。”他倒要看看,易卓明这个老狐狸今天能在他面前说出什么新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