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去城外的庄子避暑,杜延云没有跟随而去,只有萧怀素与杜延玉陪在杜老夫人身边。
到了山道,马车缓缓前行,萧怀素与杜延玉安静地坐在一旁。
而对面的杜老夫人则如老僧如定一般闭了眸子,只有手中不时拨弄的檀木佛珠证明她并没有睡着。
“表妹,你最近都瘦多了。”
杜延玉有些心疼的抚了抚萧怀素清瘦的脸庞,杜老夫人这样的惩罚对大人来说都嫌太重,更何况是小孩子。
可萧怀素却无怨无悔,且这一抄就是大半年,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忍。
“三表姐,我没事的。”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面上笑容恬静,“连外祖父都说我这段日子写的字进步了许多,这是好事。”
“也就只有你觉得好了。”
杜延玉噘了噘嘴小声咕嘟道,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杜老夫人,到底不再敢说什么,不然这不是生生地和老夫人作对吗?
萧怀素只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这段日子沉静心性她真不觉得苦,许多以前模糊的未通透的道理也如丝茧般层层剥开,过去她的静雅多流于表面,那是因为她自认有一颗成人的心,只要她愿意去做,那么绝对能比其他同龄人要强得多。
可如今她是真地沉下了心来,气质由内而外,连心都空明了许多,遇事也不再浮躁,她的心性是需要磨砺,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杜老夫人手上动作一停,虽然未增眼,可唇角已是浮现一丝笑意。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庄子上,贵叔早已率领一众仆从在门前恭候着。
再次来到这庄子萧怀素还有些感慨,她在这里与石瑞琪巧赌而胜,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叶观澜,时过境迁,竟然生出种淡淡的朦胧的忧伤。
特别是在看到奉喜的老子娘也站在迎接的队伍里,她心中微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奉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光景,可她毕竟是在这里去世的,她的父母愿意留在这里,或许一方面是为了图个清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怀念女儿吧。
秋灵小心翼翼地扶了萧怀素下车,又在人群里找了一阵,这才指了不远处的小玲道:“小姐,听说奉喜的爹娘前不久才认了小玲当干女儿,如今这丫头忙里忙外的倒是很孝顺两老。”
“喔?”
萧怀素有些惊讶地看向秋灵,“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秋灵笑道:“小姐这段日子都潜心抄经练字,奴婢不想打扰到您,也是奴婢的爹爹上个月才捎来的信,如今小姐亲眼见到,不是更好?”
萧怀素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小玲那方,这个圆脸的丫头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就站在奉喜的老子娘身旁,虽然初初看着不太像一家人,可她那热乎亲切劲,任谁看了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有小玲给奉喜的老子娘养老送终,相信她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吧。
或许这次杜延云不想再来到这里也是怕触景伤情。
贵叔驾轻就熟地将杜老夫人一行安排妥当,这才退了出去,老夫人又嘱咐了杜延玉不要乱跑,这才回屋歇息。
看着萧怀素站在一旁笑咪咪的模样,杜延玉微微瘪了嘴,“怎么祖母就嘱咐我,不嘱咐你,好像眼下就我一人不懂事一般?”她的年纪还比萧怀素大呢,今年十月就满六岁了。
“三表姐这也要吃醋呢?”
萧怀素笑着上前挽了杜延玉的手一起向前走,“去看看咱们俩的院子,这次就我们俩,挨着住也便利。”
萧怀素笑语嫣然,杜延玉想一想也就不气了,与她高高兴兴地挽着手去了院子,几个仆妇抬着箱笼跟在后面,到了院子还要好一番归置呢。
等到夜深人静,一切忙妥当了,萧怀素这才松了口气。
推开了本就虚掩的半扇窗棂,皎洁的月亮如水银一般倾泄而下,萧怀素闭着眼静静感受,任月华沐浴在周身。
山清,月明,夜风,虫鸣……
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萧怀素心中一动,不由增开了眸子,果然见得不远处的院墙上有个黑影遥遥对她挥了挥手,再下一刻,黑影已经落下,几个起落间便靠近了窗棂。
待得近处才能看清,面色黝黑朴实的中年汉子赫然便是罗绝。
“罗叔,来得怎么这么早?”
萧怀素有些惊讶地看向罗绝,她以为还要等上一阵子罗绝才会出现呢。
罗绝低着嗓音说道,“少爷等不及了,这才让我先来看看动静。”
得知萧怀素跟着杜老夫人来庄上避暑,罗绝与叶观澜早就提前来了,在汴京城这段日子,因为萧怀素被禁足抄写经文,所以俩人虽然有些书信往来,可大半年都没再见过一面。
叶观澜回府后也忙碌了起来,这次好不容易抽空往庄上走了一遭,对外还是保密的,还不是因为想见萧怀素一面。
“那我给秋灵说说,咱们就走。”
萧怀素转身去找秋灵,还好这次她只带了秋灵一人来,这丫头又熟知她与叶观澜的关系,自然懂得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