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哪不舒服我来给你揉。”男子再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跪在一边的含臻,他关切的看着慢慢扭动着身子的女子,沉淀下适才上脸的和煦之色,伸出手轻揉扭着她的脖子。她这次还真是把他吓疯了,特别是那天她在他怀里没了气息,他当时抱着她,一路冲出长门大殿,他感觉不到她一丝生气,但却感觉到自己的脚软了。
女子慢吞吞的回过神来,她努力回想,回想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想起她路过花园,遇上洛琉月,想起她叫她好媳妇,想起她说她公公死了,然后就是长门大殿,她抢下了那奏折,她看到了,真的死了,她公公死了,她的心好痛,不!因该说是他的心好痛,她看到卫羽坤了,感觉他的心都快碎掉了,他一个人跪在那阴冷森严的苍穹殿内,跪在那龙塌之前,昏暗的房间里除了他就只剩一具尸体,那是他曾经伟岸的父亲,也是他曾经多次违背的皇帝。他不让任何人进去,连冷翡翠都被轰了出去。他不算个孝顺的儿子,因为自己的母亲他从小就习惯了与他作对,他不屑他给的任何,他忤逆他的意愿,但怎么都无法摆脱,他是他的父亲,唯一的父亲。他将他的江山和天下都交给了他,虽然他从来都不想要,但或许这就是父亲心里对儿子表达爱的方式。眼泪溢在眼眶里,女子的心好痛好痛,几乎下一刻就要落了下来,却倔犟地不肯示弱,只是越发埋怨地瞪着面前的男子,随即转过了头去。
宓可心里是有怨气的,虽然他救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像蚂蚁啃食一般的难受,莫名的伤痛涌上心头。她一想到卫羽坤,一想到他不知道该多么的难受,一想到他为了自己忤逆了多少次自己父亲的旨意,她就觉得如刀割一般的难受。他终究是他父亲,他爱这个儿子,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他是最爱的女人所出,他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去爱着他,想着把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可终究倔不过他的坏脾气,现在他死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般责备他,牵制他,也不会有人同他一般容忍他,成就他。卫羽坤,你还好么?你的心是不是碎掉了?在你最难受的时候,对不起,我却不能在你身边。
女子闭上眼,昏昏沉沉的默想着,却在这顷刻之间,又感一阵剧烈的绞痛由心底升腾而上,让她感觉心脏都被人戳穿刮皮一般,她艰难的皱起了眉头,卷缩起身子,眨眼之前喉咙一痒,鲜血喷口而出,染红了那明黄的龙枕。
“含臻!”箫如然无助的哀鸣,眼前的场景让他刹那之间手足无措,他一把将女子搂进怀里,除了喊太医,他还能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我要回去…”宓可幽幽的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刷白的男人,只对他说了四个字,跟着又昏死了过去。
含臻两步上前,飞快的搭上女子的脉线,脸色一黑,果然又是气息全无,他大惊失色,心想这病果然来得凶猛,超出常理和认知,但有了前次的经验,也没大声张扬。
“女侯是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这病发一次,她便假死一次,如若没有一个好的治疗办法,这恐怕…这假死次数多了,会变成真死。”
“不要再说了,你给我出去!”箫如然已然再也无法经受这样的惊吓,他将宓可抱了起来,抱进自己的怀里,来回的在房间里跺着步子,所有伺候着的宫人们都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他们跪在门前,看他们的皇上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抱着自己的玩具一般,带着奇怪的神色,就那么反复的走来走去。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鬓上,他嘴里不停的唠叨着:“回去就回去,我送你回去就是,只要你没事,明天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回去啦!你不要倔了,也不要吓我了,我不强留你便是,只要你好好的。”
他带着哭腔的边说边笑,心里闷闷钝钝的全是撕心裂肺的疼,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是孤星?今晚才发现,原来爱与在一起从来都不相关,他爱她,那么深的爱,用尽全力想留下她,但是却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他的固执会害死她,他不能看她死,她必须活着,即便不是跟自己在一起。但只要她能活着,他还可以听到关于她的那些鲜活的趣事,那真的是比什么都要好的感觉。
时间很快又过了两天,女子慢慢恢复了心脉,却也一直都没有醒来。
卫羽凌每天都来看她,但他从来不进殿门,就只是站在殿旁的窗边远远的看着。他每天都会那么默默的看上几个时辰,看着那个大败过他的男人,那个全东岳最尊贵的男人,他抱着天天给自己授课的嫂子,抱着自己三哥最爱的女人,像疯子一样的在房间走来走去,对着宫人们里呼来呵去。他想起女子每日的陪伴,还有那传教时温暖的软语,想起他颓废之时她抱着他说别怕,我陪着你。他透过那细致的雕花大窗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有的时候他会冷笑一声,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皱着眉头在思考。他知道他的父皇死了,因为中了毒,他二哥亲手下的毒,但他并没有预期的那般难过,甚至他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他是败军之将,他如今被软禁在别国的皇宫,靠着别国的皇帝对他嫂子的爱而苟延残喘,寄人篱下。没有人去隐瞒他,这样的时候,也没有人去在意他是不是南朝的皇子,在这个陌生的宫廷,除了屋里躺着的那个女人,对谁来说他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今这里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是系在这锦园之内,系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如果死了?皇上会不会又发神经?南朝的那个新皇帝会不会又挥军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