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驻军凤栖的那一段日子,仙姑庵的香火跟往常一样旺盛。蒋委员长一心想剿灭共匪,国内各大城市民怨鼎沸,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蒋委员长焦头烂额,顾不上关心民生,民不聊生,只能求神仙保佑。神仙普度众生,对每一个朝拜者都绽开笑颜,那种高深莫测的神态让朝拜者敬畏,宁肯自己食不果腹,也要尽其所有向神仙进贡,仙姑庵日进斗金,但是那何仙姑却高兴不起来,感觉中生活没有目标,内心里生出无端的空虚,赶不走的困惑在心头萦绕,聚敛财富为谁所用?
正当这时,杨九娃收留了一个义子,带到仙姑庵让何仙姑抚养。杨安远的到来使得何仙姑那空虚的心灵得到了暂时的填充,仙姑庵的两个女人为自己收养了两个儿子,好像拨开云雾见天日,日子突然间有了奔头。
小安远到也勤快,每天总是早早起来,庵内庵外打扫干净,然后站上香案,用拂尘拂去菩萨身上的积尘,看那菩萨身上已经有几处漆落彩剥,知道这仙姑庵已经年代久远,可那剥落的油彩丝毫也不影响菩萨的风采,却添加了岁月带来的隽永,让凡夫俗子们无端产生一种肃穆,给苦涩的日子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彩釉。何仙姑叼着烟袋躺在卧榻上,默默地看着杨安远在忙碌,心似一片树叶,随风飘远。感觉中眼前的安远并不真实,跟菩萨一样,总是带着一层虚幻,她知道小孩子不会长久在这里呆下去,一旦翅膀长硬了就会远走高飞,到头来她自己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她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孩子,孩子唤醒了她那已经泯灭的母性,也许这是神给她送来的礼物,她必须认真地呵护。
可那杨安远却远远地躲着她,仿佛那何仙姑是一头狮子一头猛兽,孩子不傻,他并不是看上了仙姑庵里的那两头怪物,“妈妈”像猴子,而那个“姨姨”却更像一只猩猩,明知道两个女人心眼不坏,可是一见到她们却产生一种无端的恐惧。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红军收留,走了上万里路,根本谈不上什么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目标,他每天所关心的只是生理的需求,在生与死的博弈中侥幸活了下来,对于安远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实属万幸。在仙姑庵他真正吃饱了肚子,这就足够,所有的一切对他都不重要,他每天最关心的是香案上的花馍,一见有香客上供他就两眼放光,心情无比激动。
那天早晨杨安远照样早早起来,开了山门,突然看见柏树林子里来了许多军人,他喊叫着跑回大殿,顾不了许多,第一次扑到何仙姑的怀里,何仙姑知道这孩子受到了惊吓,抚摸着孩子的头问道:“你看见了什么”?孩子用手指着门外说:“来了许多白尻子”。
“白尻子”是当年红军对国民党军队的贬称,何仙姑当然没有听懂,还以为院外来了许多白狗,白狗有什么可怕?何仙姑正想安慰孩子,突然间大殿内涌进来许多大兵,大兵们指着何仙姑怀里的孩子问道:“这个小孩子是干什么的”?
何仙姑什么场面没见过?根本把这些大兵们没有放在眼里,她慢腾腾地回答说:“这孩子是个哑巴”。
大兵们嚷开了:“你胡说,刚才我们还听见这孩子说话,好像是南方口音,该不是红军遗留下来的小鬼”?
何仙姑破口大骂:“你妈才是鬼!佛门净地容不得你们这些玩枪弄棒的军人,你们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