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沉眉头微挑,“昏厥过去了?”
“是。”礼部尚书垂首,面色凝重,“皇上驾崩了。”
“张大人在说笑吗?”梵沉面含笑意,“皇上才八岁,怎么可能驾崩?”
礼部尚书一脸阴郁,“皇上今日入迷宫参与游戏,不慎遇难,臣等亦是难以接受这个噩耗。”
本就是梵沉自己一手策划的,他当然知道尹夕已经被万箭穿心了,但此时还是不得不作出惊讶的姿态来。
“遇难?”
礼部尚书一边抹泪一边点头,“臣等也不甚清楚皇上到底在迷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所有人都聚集在景仁宫,乱成了一锅粥,正等着太后醒来主持大局。”
梵沉了然,“是谁让张大人出来迎接本王的?”
“是宣王殿下。”
梵沉又问:“本王是直接去慈宁宫觐见太后,还是直接去景仁宫见宣王?”
“这……”礼部尚书陷入了犹豫。
“既然太后昏厥,那咱们还是先去景仁宫罢了。”梵沉一面说着话,一面快速朝前走,宽大的衣袍上落了不少雪花。
礼部尚书垂着脑袋跟在后面,不敢多说一句话。
两盏茶的功夫后,一行人来到景仁宫。
梵沉进殿以后,扫了一眼满目森冷白绸,垂下眼睑,道:“臣将将回京便听到此等噩耗,甚为遗憾,还望两位王爷节哀。”
尹澄看了一眼梵沉,挑眉问:“听闻宁王此次出海是为太后寻仙药,不知可将仙药寻回来了?”
梵沉眸光微动,颔首,“自然。”
尹澄道:“如今太后因为皇上遇难驾崩之事精神不济昏厥过去,正是服药的好时机,还请宁王速速将长生不老药献出来给太后服下,皇上驾崩,朝野上下仍需有人主持大局,这种时候,太后病倒了可不行。”
梵沉迟疑,“在服药之前,还请宣王请太医给太后娘娘看诊,否则贸然服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宣王点点头,“好。”
马上就挥手让人请太医去慈宁宫。
尹泷冷眼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微低着头,脸色阴郁。
“太后服用长生不老药,乃朝野上下之头等大事,还请诸位大人一同前往慈宁宫见证。”
宣王正了正脸色,继续道:“皇上遇难驾崩,如今嫌疑最大的是摄政王,汝等当知,现今东璃皇宫之内,能够在摄政王之上做主的只有太后娘娘一人,因此皇上驾崩之事,唯有太后娘娘醒来方能定夺,本王亦是斟酌再三,才会决定让所有人都去慈宁宫,还望诸位体谅体谅。”
百官悄声议论一阵,纷纷觉得宣王言之有理,于是齐齐起身去往太后的慈宁宫。
宣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尹泷一眼,“皇叔,请!”
他并没有让禁卫军直接把尹泷给抓起来,而是极有礼貌地请他去慈宁宫。
尹泷何等精明之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眯着眼,“你让这么多人去慈宁宫,究竟意欲何为?”
宣王舒展开眉头,微微一笑,“皇叔,小侄这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太后凤体关乎着苍生社稷,宁王取来的长生不老药是真是假尤未可知,总得有人作见证才行,否则太后私底下吃了长生不老药,万一一命呜呼了,届时谁担得起责任?”
尹泷刺骨冰寒的目光狠狠剜向梵沉。
他明明是假借寻找长生不老药为由让宁王出海去找梵氏武器图谱“绝世神兵”的,何以到了最后,宁王真的带着长生不老药归来了?
这里头,明显有蹊跷!
“这种时候……”宣王勾勾唇,“皇叔竟然不关心太后凤体么?”
尹泷呼吸一窒,咬紧唇瓣,百般无奈之下,随着宣王和宁王以及百官来了太后的慈宁宫。
太医已经在一旁站定,却迟迟没有给太后看诊。
待宣王进来以后,太医恭恭敬敬请了安。
宣王垂眸,“可曾给太后娘娘看过诊了?”
太医战战兢兢答:“还不曾。”
宣王嘴角浮现冷意,“现如今百官都在大殿之内,你赶快进内殿给太后看诊,看她如今的凤体适不适合服用长生不老药。”
太医应诺过后匆匆忙忙去了内殿。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着结果。
与其说是在等太医的诊断结果,倒不如说,他们都在等着看梵沉手中的“长生不老药”究竟长什么样,吃了真的能长生吗?
宣王面上似笑非笑,眼风时不时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摄政王尹泷,声线轻柔,“皇叔,太后只是气急攻心而已,大概要不了命,您也不必过分忧心,一会儿服用了长生不老药,小侄敢保证她马上就能生龙活虎起来为皇上的驾崩主持大局。”
尹泷抬眸,与宣王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都带着森森杀意。
“去,给摄政王奉茶!”宣王笑着吩咐一旁候着的宫女。
宫女马上过去奉茶。
这种时候,尹泷哪里还喝得下去,当即就挥袖打翻了茶盏,怒瞪着宣王,“别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样!”
宣王笑意莹然,没再搭理尹泷,手中慢悠悠翻着一本小册子。
尹泷看了一眼,那册子表皮没什么特别的,他想着大概是话本之类的物事,便也没过多在意。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里头给太后诊脉的太医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来到大殿。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尹泷更是拍桌而起,大怒,“好端端的,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太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瑟瑟发抖,伏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摄政王殿下,宣王殿下,宁王殿下,还望三位殿下恕老臣死罪,老臣才敢说太后娘娘的病症。”
尹泷气极,自身后禁卫军手里躲过长枪直接架在太医脖子上,厉喝,“说!”
太医直接被他吓得肝胆俱裂,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嘴里全是求饶的话。
“皇叔这般激动作甚?”宣王不紧不慢地看过来,“你这样杀了他,谁来给我们汇报病情?”
尹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情绪的确是过分激动了。
大概是之前在景仁宫的时候被尹澄那一句“皇上的身世,该公诸于众”给吓得不轻,他此时的五脏六腑仍旧紧缩成一团,就怕尹澄真的会说出什么对他和卫太后不利的话来。
宣王在尹泷眼里,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沉迷玄学的纨绔子弟,是以,成功除掉他的太子哥哥尹澈之后,尹泷并未把注意力投放到尹澄身上,此次尹澄回京,尹泷也只当他是在外头玩闹够了知道回家了,并未曾想到这个人一回来就送了他和卫太后一份大礼。
想到这些,尹泷就怒不可遏。
宣王却不知尹泷在想什么,他看向伏跪于地上的太医,轻声问:“太后病症如何?”
太医诚惶诚恐,牙关都在发抖,既是怕摄政王的长枪无眼杀了他,又怕自己说出病情以后也难逃一死,遭受灭口之罪。
因此,他嗫喏半晌,一个字都未吐出来。
宣王皱皱眉,看向尹泷,声音低沉,“皇叔!”
尹泷冷哼一声,慢慢收了长枪,威胁道:“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本王就让你血溅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