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大殿上,太后听了上官曜的话,歪倒在凤榻之上,无声的流着泪。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自个的儿子都不相信了,原来那几个女人中了合欢散,才会被曜儿放进寒玉池中,这事于曜儿本是极难堪的,而自已是伤了他的心了,他怎能不戾恨这样的母亲。
太后一边流泪,一边伤心,想到有人给曜儿下药,现在又给那几个妃嫔下药,不由得恨从心来,悄然的抹去了眼泪,抬首,眼睛微红,沉声吩咐一侧的林安。
“去,请西门先生到小叶亭来,就说哀家要见他。”
“是的,娘娘。”
林安恭敬的领命,闪身离去,高座上,跟随了太后很多年的平姑姑,伸出手扶起太后娘娘:“娘娘要见西门先生做什么?”
太后什么都没说,眼瞳闪烁,她想试探一下西门钥,直觉上认为这个人别有用心,内敛而深沉,似乎不是外表所看到的那样不问世事。
自从他进宫以后,宫中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事,这不能不让她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西门钥搞出来的,他一方面帮助皇上,一方面却又暗中动手脚,他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太后就着平姑姑的手,一脸的若有所思,两个人往小叶亭而去。
小叶亭就在长信宫内,四面栽种了梅花,一夜飘雪,梅看得正艳,正好赏梅品茶,顺便看看这个隐藏得很深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西门钥得了旨意,倒是没有故意托大,也没有为难林公公,冷然的跟着林公公过长信宫而来。
小叶亭内,三面围着屏风,只露出一面,盛开的梅枝探进亭内,一枝独秀,红艳艳的梅花,在皑皑白雪中说不出的肆掠惊艳,沁香之气,直窜鼻端,此时赏梅,直觉这梅之雅,不比那牡丹差之分毫,只有更出色。更独特。
“娘娘,西门先生过来了。”
亭外林安恭敬的开口,太后懒散的声音响起来:“让西门先生进来吧,外面很冷呢。”
“是,娘娘……”林安领了命,转身请了西门钥进小叶亭。
西门钥举止风流雅致,不卑不亢,一撩袍摆,优雅的走进小亭叶,对着端坐在亭中赏梅的太后娘娘行了礼。
“西门钥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西门先生可否坐下陪哀家赏梅,品茶。”
太后柔柔的声音响起,西门钥镇定自若,隽秀英俊的容颜上丝毫不见恐慌,端的是不燥不急,就像一枝雅竹,在冰天雪地中,衬着梅的暗香,梅之高雅。
“谢太后娘娘了。”
西门钥坐下,亭中并没有多余的太监和宫女,所以西门钥一坐下,平姑姑便走了过来倒茶,恭敬的奉到西门钥的手边,轻声的开口:“先生请用茶。”
“有劳了。”
西门钥点头,不再多话,轻捧起茶盎,精致的青白底纹的雁头青,细腻光滑,茶具中的极品,是由官窖产出来的,只怕毁坏了九百九十九套,方得了这一套,所以极其珍贵,再看那茶,青郁郁的,升腾起沸气,茶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根根细尖的茶叶,在茶水中翻滚,肆意舒展,绿郁芳菲。
西门钥先观,后品,最后轻轻的赞叹。
“果然是茶中极品云雀,还用曾年的雪水泡出来,甘醇清香,既不失茶的馥郁,又有雪水的清甜,果然是好东西。”
太后微睑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男子,忽尔笑得如沐春风。
“西门先生好品味,果然不愧为皇上赏识的谋士,这茶哀家倒还有些……”太后停了一下,抬首吩咐一侧的平姑姑:“待会儿送些给先生仔细的品尝。”
“谢太后了。”
西门钥的生疏有礼的回话,虽然举止不卑不亢,谈吐优雅,可是太后总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安宁的因子,是那种让她害怕恐慌的。
“听说西门先生帮了皇上一次要离开烟京了,哀家今儿个找先生来,就是有事想拜托先生,想请先生一直留下来协助新皇,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悠然妩媚的笑,微微歪靠在石桌边,手肘下垫着秋香色的绣垫,慵懒娇媚。
即便年岁已高,可依旧风华绝代,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红颜祸水,是男人只怕都逃不过她的柔媚多清,即便是胸有睿智,心负天下的人只怕也不例外吧,西门钥眼瞳暗了一些,抱拳恭敬的接口。
“太后客气了,西门钥无心于辅助任何人,只想隐于旷野,此次来皇宫,只是因为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良田千倾,美人如斯,万户候,这些荣华富贵难道不足以留住先生吗?多少人梦魅以求的东西,只要先生一开口,就华袍加身,高人一等,成为人上人了。”
轻风吹拂过小叶亭,炉内燃着香薰的烟草,飘逸的轻旋着。
太后的话不亚于天上凭空掉下了金元宝,生生的砸在西门钥的面前。
可惜这隽秀如竹的男子,完全面不改色,径直站了起来:“太后娘娘高望了,西门担不起这样的重责,有负厚望了,西门有些累了,茶也品了,先行告退了。”
太后斜睨着眼,窄冷的光芒透过微掀的睫帘,莹莹落到那高挑挺秀的背影上,好久才出声:“先生既然累了,去吧……”掉头命令一侧的平姑姑:“让小林子待会儿派太监送些云雀过去,别忘了奉上一小罐陈年的雪水。”
“是,娘娘。”
西门钥欣长的身子大跳步的离去,轻纱撩过他的宽肩,平添几许的冷毅,决倔孤傲,像野地里一头负伤的狼,那眼瞳迎着阳光,生生的多了一抹晶莹,人已飞快的闪身离去。
平姑姑走出亭子吩咐了太监把茶叶和雪水送过去,回身走进亭中。
只见太后脸色凝重的品着茶,朝亭外唤了一声:“咖叶。”
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满脸的清冷,缓缓的抱拳:“娘娘有何吩咐。”
“给我留意西门钥,他有任何的动静,立刻来禀报给哀家。”
“是,娘娘。”
咖叶仍是太后身边隐身的高手,一直潜伏在她的身边为她办事,手段十分辛辣,她是叶倾天培育出来的杀手,送进宫来保护太后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深得太后的信任。
“去吧。”
太后挥了手,咖叶退出去,亭内只有平姑姑,微挑了眉,淡淡的开口:“娘娘,那西门先生有问题吗?”
“但愿他没问题,否则哀家不会轻饶了他,但是哀家直觉,他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安全,最近宫中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哀家怀疑和他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来得也太巧了。”
“娘娘忧虑得是,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嗯……”平姑姑伸出手扶住太后,往外走去,亭外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恭送太后娘娘。”
“起吧……”冷然的声音响起,人已走远。
西门钥刚从小叶亭回来,便看到清风阁门前停着一帮侍卫,为首的人竟是上官霖,还有他身侧着红色官服的男子,一看就是宫中的侍卫统领,齐刷刷的立在石阶之下,等着他。
“西门先生回来了。”
上官霖抱拳,恭敬的开口,一侧的宋渊却有些不以为然,微抬了一下手,对于这些江湖谋士之类的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总感觉和那些骗子是一体的。
“霖王爷这是?”
“昨儿个晚上,宫中有人给后宫的妃嫔下药,皇上下旨,搜查后宫,务必要把可疑之人查出来,所以前来惊扰先生了,望先生海涵。”
“喔,原来这样,你们搜吧,对了,回头禀报皇上一声,就说西门钥该走了。”
西门钥一声落,上官霖和宋渊怔住了,这西门钥是什么意思,明着同意他们搜了,暗着却以走来要胁他们吗?
宋渊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指着那跨上石阶的背影,怒叫:“你以为我们不敢搜吗?”
“请吧……”西门钥远远抛下一句话,平和淡然,似乎没有任何为难他们的意思。
上官霖不同于宋渊,知道西门钥这个人在皇兄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哪里由着宋渊莽撞,忙拉了他的手阻止:“宋渊,不可无礼。”
一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西门钥大刺刺的走进了主居,上官霖立刻命令手下的侍卫:“木离,立刻去景福宫禀报皇上,就说西门先生要离开了。”
如若这男人真的一怒之下离去,只怕皇上定然愤怒,而他们才真是得不偿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