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雪酒我喝不惯,从京城带了好几坛子,言渊,你平素喝得是……”不等陆绎回答,严世蕃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几下,随即便道,“秋露白,对吧?”
“大人好记性。”
陆绎语气间虽带着笑意,今夏却听出与他平日说笑甚是不同,不由得转头望了他一眼。
“小姑娘呢?”严世蕃目光又落到今夏身上,“杨程万为人刻板,大概是不允许你们在外饮酒吧?”
他连头儿都认得,今夏心下微凛,口中道:“卑职不善饮酒,还请大人见谅。”
严世蕃再次呵呵呵地笑起来:“不久前,在七分阁临水的二楼,小姑娘你和乌安帮的少帮主两人喝了快两坛子雪酒。”
七分阁,临水……今夏想起那夜看见的“爱别离”,脸色变了变,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严世蕃却已经转向陆绎,笑道:“你得习惯她们这种小把戏,初时总是说自己不善饮酒,然后,你得用整整两坛子才能把她灌醉。”
陆绎笑了笑,道:“还是大人明察。”
随着严世蕃随口一声吩咐,更多的物件儿被侍女们搬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空荡荡只有帷幔的屋子,变得满满当当。烛台、屏帷一盖都是上品,自不必说,今夏与陆绎面前的小几竟是象牙所制,上头摆放着玉制酒器,晶莹剔透,光泽温润……
美则美矣,只是实在太过奢靡了。今夏暗叹口气,转头看见侧旁的铜制汉壶,内插大枝桃花,花瓣娇艳,显是新鲜采折而来。
片片桃瓣粉红可人,她望着眼里,心中想得却是被弃尸桃花林的那几名女子。
侍女先端上来的是果品,宣德窑青瓷里盛放着灵谷寺所产的樱桃,个个饱满殷红。
严世蕃拈着樱桃柄,将樱桃送入口中,樱桃尚未咀嚼咽下,紧接着端杯饮下一口酒,樱桃的甜酸混杂在酒的辛辣之中,不急咽下,让它们慢慢在舌尖徘徊,细品,半晌之后才缓缓咽下。
“江南修河款一案,可有眉目了?”他丢下樱桃核,似随口一问。
不知他问得是自己还是陆绎,今夏并未贸然开口。
“大人可是要出手相助?”陆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含笑问道。
严世蕃怎么可能出手相助?!今夏诧异地望了陆绎一眼,见他手中亦端着酒杯,略略斜了身子歪靠着,神态间颇有慵懒之意,却是陌生之极。
严世蕃笑道:“说起来,周显已在京城当户部给事中时,可没少上折子骂我。我不理他吧,他还接着骂;我还是不理他,他还骂;后来我没忍住,干脆就举荐他当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