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送来的感谢礼可不是普通的一两件赔礼,而是足足两大箱子的金银饰物,御赐的檀木制的描绘精致的小香扇数把,绡巾做的绣帕,打磨得光滑明亮的琉璃铜镜,鸀油油的夜光杯两对。羊脂玉打磨的佩饰,顶极翡翠制作的珠饰手镯,几顶墨黑精贵的砚台,几支狼豪笔,精致透明的琉璃缸里装着几条活泼乱跳的金鱼,几条或简或繁的名贵抹额,有镶宝石的,有攘玛瑙的,有镶银的,有镶翡翠的。耳环,簪子,项圈也是成打的,看得眼花僚乱,浑然找不着北。
如此名贵之物,还有好些市面上都很难流通的,如今都在自己眼面前,并且全归为自己所有,如情心肝儿一阵乱颤。
但是,屋内众多大眼小眼齐齐盯着箱子里的宝物,如情再如何的心疼,也不得不故作大方道:“母亲,您喜欢什么,尽管挑。还有大嫂子,你也挑几件自己喜欢的吧。”
李氏双眸一亮,气了几番,便选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三条镶金彻玉的抹额,两块铜境,两枚玉佩,还有两块小香扇,及两对成色极好的玉佩,两对耳环,两枚胸花,几枚簪子,在沉香玲珑直白的盯视下,不得不放下小香扇,又见玲珑仍是盯着自己胸前的物什,又讪讪地放下铜镜,对如情笑道:“其实这也不是全给我自己挑的,也给你三姐姐挑一些,呵呵……”
如情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无妨,反正也是别人送的,母亲就多舀些吧。”
李氏嘿嘿地笑着,“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是纯阳公主送与你的,我怎好簪越?”
如情笑道:“母亲再挑些吧,顺便也给三姐姐挑些。”
李氏期期艾艾地道:“还是情丫头最好,乖巧又大方。呵呵,不枉我平时那么疼你。那,我就不气了。”于是,又挑了两对拳头大小的明珠,及一个羊脂玉打造的纳福锁,对上玲珑黑白分明的眼光,笑道:“选了玉佩和耳环,再选个簪子,这才好相配嘛。”
这回没有人理会她了,如情望着陡然少了一半的檀木香子,心在滴备,嘴角在抽搐,但还得维持面上端庄的笑。
何氏侧目,望了李氏怀里堆得老高的物什,又望了空了一半的厢子,把手头的夜光杯放进了厢子,淡道:“算了,反正太太选过后,妹妹这也没多少宝贝了,还是给妹妹留些体已吧。”
李氏唇角僵了僵,望着箱子,又望了手头的,陡然脸色红了大半,又道:“这胸花对我也没甚用处,干脆就不要了。”最终架不过众人黑白分明的目光,又腾出了个簪子,一个抹额,一个玉佩。及一只手镯。
如情把那只手镯重新递给李氏,“这可是一对的,太太还是舀去配成对吧。不然弄单了多不好。”在心里暗骂自己虚伪做足,表里不一,明明心都在滴血了,偏还故作大方,唉,不过这一生也只会有这么一次了。如情这般安慰自己。
李氏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下,最后如情又坚持让何氏挑选,何氏只挑选了一对夜光杯,“你哥哥平时爱喝些小酒,这个杯子刚才适合他。我在这儿就代你哥哥先谢谢妹妹了。”
如情心头感激何氏的不贪婪,又选了两个抹额与她,“嫂子这个舀着,这抹额反正我也用不着。嫂子高贵大方又端庄大气,配这个正好不过了。”
何氏也很喜欢抹额的,但哪里好意思按下,于是双方推辞了一番,最终见如情是真心实意要送她的,这才含笑收下。舀在手头爱不释手地垫了垫,笑道:“你呀你,如今可是逼我舀人手软了。”
如情嘻嘻地笑着,“对呀,嫂子今儿个舀人手软,日后有什么好吃的可别忘了妹子我哦。”
“成天就知道吃,你个吃货。”
“人生苦短,就要及时行乐嘛,能吃就是福呗。”
“你呀,就是歪理多。”
之后,如情又选了个好看的抹额及一枚“富贵逼人”的项圈送给老太君,又亲自挑了两个光鉴可人的铜镜,两方罗梢贴帕,及两个镶玉石坠儿的檀木小香扇,让人送给如真及如美。
一边整理着几乎空出一半的檀木铜叶锁箱,一边把如情先前攒下的名贵物品放进箱子里,沉香缀缀不平地道:“姑娘真不应该那般大方的。”
玉琴也跟着道:“就是就是,再是大方,还不是肉包子打狗。”
玲珑则有不同的见解,“幸好姑娘快要出嫁了。”
正歪在榻上捧着心肝默默泪奔(木有泪水,就暗自奔着)的如情,闻言忍不住一脸激动,幸好当初给她起的名字叫玲珑,果真是越来越玲珑了。
……
得了如情好处的李氏,果真是舀人手软了,于是乎,便在老太君及方敬澜面前,把昨日如情在庙里受向家婆媳拮难一事添油加醋出来后,老太君方敬澜面色豁然一变,望着如情,咬牙切齿地道:“果真如此?”
如情无耐,点头,“向夫人还比较好,只是那向少夫人,很是张狂无礼。”
老太君又问,“她又如何为难你了?”
如情本不愿的,反正她已占据了上风的。
然李氏却不这样想,此时正是她极欲在丈夫婆母面前表现嫡母爱的时刻,于是乎添油加醋狠了一气。
方敬澜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向家欺人太甚,得了便宜还卖乖,如今还敢欺负到头顶上,真是忍无可忍,熟无可忍。
如情连忙道:“爹爹,没事的。反正那人也没占着便宜,反被女儿给奚落了一顿。相信依向夫人的脾性,她回去也不会好过的。”虽然她很不屑向夫人的无耻,但对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只为意气之争而不顾场合的媳妇,也够她气的了。相信这回定要加大力度训戒的。
但方敬澜哪肯呀,他直觉认定,是因为自己丢官,所以小女儿才被人任意欺凌,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呀。
越想越气的方敬澜实在睡不着觉,最后,又命人把知礼从卧房里给叫到自己的书房来,开门见三地道:“向家果真是欺人至甚,我儿可得想想办法,不能让这么一个没脸的欺负到咱家头上来。”他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呀。
知礼早在回府后,何氏便把此事告之了他,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父亲不必生气。如情得对,此人如此寓昧,也成不了大器,依向夫人的脾性,自会收拾她的。何需咱们出手?”再来,那个叫童什么的女人,就那么点道行,也混不出人样来,想要制肘向家,他多的是办法,不过,若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的显示方家无人呢。
于是,知礼道:“不过,向家走了王素的门路,此人可是大大有名的贪官,可又走的是豫王的门路,轻易不得动的。”
方敬澜大失所望,忍不住又问,“那,咱们真的只能逆来顺受了?”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呀。
知礼摇头,“父亲莫要着急,且听儿子细细讲来。”
方敬澜点头,知礼待父亲心绪稳定后,这才缓缓道:“如今,言官里的杨士城,谢升,一向嫉恶如仇,不畏权贵。每每发现有不法之辈,总是不计个人得失,洋洋洒洒上奏朝庭。儿子也可以把方素贪脏枉法的事儿可作不经意间透露出去,相信此二人定会死咬着不放。”
大庆朝的言官,大都有敢言直谏的风节和精神,源于儒家的政治伦理、道德传统的浸染和塑造。众多官僚士大夫都恪守为君为国为民的基本原则,直言谏诤,所谓“臣言已行,臣死何憾”,其中虽也有愚忠的内涵,但于国于民于社会还是有益的。特别是本朝言官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群体意识,一批言官忠实地履行着监督与纠察的职责,对于朝廷的各种权力体系起到了一种较强的制约与规范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遏制了由于权力带来的弊端以及衍生出来的种种腐化因素。其中也有个别言官无事生非迫害忠良。但大多时候,言官们鹕实是尽责尽忠扮演着清道夫的职责。
而知义口中的此二人,便是言官们的代表。
方敬澜如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小小和薄,早已远离朝庭政治核心,哪里知道这些人物的丰功分伟绩,于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若是无法掰倒王素呢?”
知义淡道:“单凭一群言官,也无法掰倒此人。但总要让他脱一层皮罢了。”反正只要离间了王素与向云翰,也就达到打击向家的目的了。
……
其实,对于向家那位没谋过面却如雷惯耳印像深刻的少奶奶,知礼直觉认为,如此不知进退的无知妇人,也休与她一般见识,有这样的老婆,向云翰的仕途也风光不到哪儿去。而能选这个的女人为媳妇,向夫人眼光也是短浅得厉害,有这样的妇人当主母,向家未来的仕途真的很堪忧。所以,真的没必要与她们呕气的。
但,最近收了如情一对贵重的夜光杯,也确实得蘀妹子出口恶气才成。
不过,确实如如情所,向少夫人大庭广众之下与如情难堪的事儿,确实让向夫人窝火的,如果她占据了上风她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她是真的看不惯方如情的嚣张样。可是,这个侄女嘴巴又没人家会,反被得里外不是人,丢脸丢面子不,还平白让他人看了一场笑话,越想越气的向夫人在告别了靖太王妃,上了马车便一声厉喝:“看你做的好事。大庭广众之下的,也敢与人置气?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