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语气终于暴戾了,不再装小清新小可爱了,占色这才噗哧一声儿笑了出来,“这才对嘛。其实我是想说,我家儿子和闺女都很喜欢做小花童,你俩结婚的时候,我先预定了哦?”
艾慕然窘迫了一下。
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刚才被占色一气,竟忘了在卫季北面前保持形象。
盯着占色笑眯眯的脸,她再也顾不得维持名门千金的形象了,皱眉,握拳,咬牙,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让情敌的孩子来做花童,我家孩子怎么办?”
占色的笑容,瞬间放大了N倍。
接到无情电话的时候,孙青刚把占色送回锦山墅。
车窗一直是打开的,夏季的夜风很凉爽,孙青觉得心里悬而未决的有些事情,好像都在这微风里淡下去了不少。掀唇浅笑着,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捏着手机,轻轻地问他。
“你喝多了吗?”
“没有……青,你哪儿玩去了?我好想你。”
今天晚上的无情一直有点儿怪异,其实在铁手婚宴上的时候,孙青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四爷结婚了,冷血结婚了,追命结婚了,现在就连铁手都结婚了,一个一个的都成了家,似乎对他的触动有点儿大。
或许,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俩之间的问题了吧?
孙青自嘲地一笑,叹了口气,“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你要快点。”
无情咕哝着小声说完,斜歪歪地倒在沙发上,由着手机从指间滑落。
在铁手的婚宴上,他被老妈给逮到狠狠训斥了一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阻止了她要去找孙青麻烦的举动,没有闹出大笑话来。而五分钟之前,他又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在电话里,他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质问她。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怎样才肯回家,还说他爸为了他的事儿,气得病了好久了,不让她告诉他。挂电话之前,她又问了一句,他们辛辛苦苦地养大了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和父母决裂吗?
决裂?他没有想过。
他不过想逼他们就范,想逼他们承认孙青罢了。
可搞成这样的两难局面,真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边儿是深爱自己的父母。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这种境地里都会过得选择艰难,左右都不是人。为了孙青,他没有办法妥协。可心里,又不希望父母为此伤了身体,不想真做一个不孝子。
揉着脑袋,他郁闷到了极点。
可以说,游戏人生了二十几个春秋的他,还从来都没有这么心烦过!
孙青开门的时候,无情栽倒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瞄了他一眼,孙青换了鞋,走过来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又进卫生间拧了一张温热的毛巾出来,替他擦了擦脸,再倒了水来伺候他喝下,像哄大孩子似的,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青……”无情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又紧紧搂她入怀,语气凝重得都不像平时风流洒脱的他了,“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喝了点小酒,又被老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语气有点颓然。
在孙青的面前,他向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去想该与不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就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跟她说一说,他心里的烦躁就都舒坦了。
静静地听完他那点事儿,孙青没有就此发表意见,只是随意地安慰了几句,就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
“起来吧,赶紧去洗澡,明天我们去玩。”
“去哪儿玩?”
孙青很少提出什么要求,无情精神立马就震奋了。
“这不好久没休假了,都憋烦了吗?找个机会溜达溜达……”
眯了一下桃花眼,笑呵呵地搂她在怀里,莞尔一笑,“行,听我媳妇儿的话。”润了润嘴唇,他想了想又严肃了脸,拉她在身前,瞧了瞧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青,你会不会怪我?”
孙青挽唇浅笑,“怪你什么?”
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无情叹气,“怪我说不服我的父母。”
“傻瓜!”孙青喉咙一哽,额头贴上他的,“我是这样人吗?”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弄成如今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男人能给予的宠爱极点了。更何况,无情的父母,一直非常溺爱他,而他也早就习惯了由着父母去折腾自己私事,现在他能为了她给家里撕破脸,足够抵偿她的付出了。
而且,他虽明面上啥也不说,可心里的苦,她又怎么会不了解?
“青,我想好了,等下周一,找老大开一份婚状证明,咱自己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了吧?好不好?要不然,我心里总不踏实。”无情一下下吻着她,试探着轻声问。
孙青笑着,由着他在身上蹭来蹭去。
“好。”
大概没有想到她这一次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无情目光一亮,惊喜地捧住她的脸。
“我的姐,你可总算想通了,可把小爷我给憋屈死了。你没看老铁那个样子,穿得周五正六地往我面前一杵,那股子得瑟劲儿,恨得我牙根痒痒……”
听他一句一句的声讨,孙青脸上笑容更盛。
“你可真扯,人家结婚,惹到你了?这有什么可比的?”
“费话不是?明明我跟你就先好上对吧?结果铁手和艾小二到先结婚了,这不气人么?越想越窝囊,感觉就我一个人搞不掂老婆似的。”
“谁跟你先好上的?”孙青甩他白眼,目光里却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人家艾小二追铁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姑娘身上喘气儿呢。”
“又来了是不?”无情侧过头来,横她一眼,然后哧哧笑着,掐了她的腰就往沙发上摁,“小样儿的,看小爷今儿怎么收拾你,敢揭我的短儿。”
孙青被她弄得喘不过气儿来,吭哧吭哧地直发笑。
“好了好了,祁少爷,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哼,说你错了没有?”
“错什么了我?”
“错在……”无情的声音顿在这里,接下来的话,又软了下去,“青,喊一声老公来听听。”
他这句话带着某种浓重的鼻音,低哑的语气像是带着哀求,好像这一声儿“老公”他已经等待了千年万年了一样漫长,那苦巴巴的样子,让孙青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窝子顿时润了。
“老公。”没有思考,她喊了出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无情脊背微微一僵。
低下头,一点点压近,终于,他逮住她的唇,拼命往死里亲。
“再叫!”
“老公!”
“再喊一声儿,乖。”
“……老公!”
又被他逼着喊了好几声,孙青在他一下疯似一下的热吻里,好不容易才得空喘上了一口气来,手推着他的肩膀,低低地呢喃着问他,“祁狄,要是你父母一直不同意,而我也怀不上宝宝了,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无情的手伸向自个儿的领口,将衬衣扣子扯得掉到了地上。紧接着,他又伸手去扯她的衣服,明显不想提起这个事儿。
“祁狄!我在认真问你呢?”
孙青眯着眼睛,语气执著。
“不说这个!”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无情的目光,在灯光下,幽黑深沉。
孙青闭上了嘴,将头搁在了他的肩窝儿。
他不想说这个,那就不说了吧!
“孙青。”无情突然停手,目光有些深,一遍遍轻啄着她,俊眉蹙紧,“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像他们一样。你说,我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不吵架不红脸,世界上有像我们这么相爱的情侣吗?这样的两个人都不能在一起,老天也太他妈不开眼了,对吧?”
他的话有一些孩子气。
可孙青心里却很清楚,他说的是事实。
人都说夫妻性格要互补,大概她和无情就是这样。
从与他确定关系到现在,除去那一些外部因素的烦躁之外,两个人其实一直过得很快乐。每一天分开就开始相信,见面就开始拥抱,恨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不分开。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了,真就没有闹过别扭。
有时候他耍少爷脾气了,她总会包容他,把他当一个娇纵的孩子。
有时候她心里烦躁了,冲他脾气了,不管她怎么闹腾,他也不会生气,总是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为她买各种讨巧的礼物,想尽一切办法来让她快乐……
他说,这样的两个人,如果不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
可世事艰难,又哪里来的十全十美?
“祁狄。”
在他愈发浓重的呼吸声里,孙青心里翻江倒海,一双手的指甲几乎都掐入了他的肌肉里,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于悲伤的呜咽。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帅……”
“那时候,你就看上我了?”无情笑着逗她。
“想得美!你虽然长得帅,可我的听力太好……”
“听力好怎么了?”
“那天,我听见你接电话了,电话里一个腻歪得吓人的女人,腻腻乎乎地叫你祁哥哥,晚上哪里玩啊,又如何如何,然后你那个笑容呀……”
“笑容很勾人是吧?”
“去!你想多了,那笑容,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
“呵呵!”无情轻笑了一声,凑过去吻住她的唇,昵喃声低沉,“孙青你信不信,有一些缘分,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我会看上你。”
“我怎么了?我不好啊?”孙青使劲儿掐他。
“你吧,那什么……算了,你很好。乖,这样,更好!”将她裹在怀里,无情含糊着敷衍出来的几个字,是嘴对着嘴说的,距离太近了,其实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眼睛,他只知道自个儿喜欢这个女人,现在只想与她在狂风暴雨中再走一回。
无情没有说,他第一眼见到孙青的时候,她正站在机关大门口五十米处的一根路灯柱下面,将一个个大包提到一辆停靠的汽车上。而汽车里面坐着的人,是她即将离开京都的男朋友。
他当时喝了点小酒,觉得这娘们儿贼他妈傻逼啊。
男人都要走了,去了外地谁知道还是不是她的?人家大老爷一样坐在车上不动,她却一件一件给他搬行李,像个小保姆似的……
后来,他将车驶入机关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辆汽车已经走了,她还站在原地,默默的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才低着走了过来,从他的汽车边儿上走去,完全视他这个英俊潇洒的帅哥如无物,一直沉陷在她自己的思绪里……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又吻了吻她,觉得现在轮到她为他出差整理行李,进门拿拖鞋倒水,给他洗衣做饭还伺候他的时候,原来生活是那么那么的满足,满足得他真他妈想去感谢一下当年那个拿了她整理好的行李,就一去不再复返的臭小子了……
“你一直盯我看什么?”孙青气喘。
“看你脸上有皱纹了!”无情逗她,吻得越发激动。
他想,就算她有一天有了皱纹,他还是看不腻。
只在她在身边儿,他空落了这么多年的心,才是满的,一直满满的。而这样从未有过快**验,只有她才能给他。
嘴角的笑意,越发深沉。
两个人聊天的声音慢慢地变了味儿,在一屋氤氲灯火下,在这间两个人居住了很久的温馨房间里,有一个与爱有关的事情,正在上演。
孙青申请调职了。
大概出于与占色之间深厚的革命感情,她去了zmi机关哈市分部。
她的决定来得非常突然,突然到不仅占色事先不知道,就连无情也半点都没有察觉。等到他发现孙青已经离开的时候,除了她留下来的一封信,完全两眼一抹黑,直接就踹开了权少皇办公室的大门。
“权老四——”
跟随他风里来雨里去,做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放肆。
权四爷依旧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面色平淡地看到办公室门口狼奔豕突、双目通红、如丧考妣、神色癫狂的男人,浅皱了下眉头。
“进来吧,把门关好。”
他出奇的淡定,让无情怔了半秒。
“砰!”
终于,他狠狠摔上了门。
大步冲过来,人还没有说话,一个拳头就先砸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喉结狠狠滑动着,那瞪着眼睛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而随着他的拳头砸在权少皇面前的,还有一封孙青留给他的字条。
“祁狄,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不会抬头侧目,而你也不会有机会看见我的皱纹。——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拿着那张从工作笔记下撕下来的张纸,权少皇看了半晌儿,奇怪地再次皱眉。
“给我看什么?上面有密码?还是有暗号?”
凶狠地盯着他,无情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双眼睛充了血,一向英俊优雅带着笑的面颊上,肌肉愤怒的抽搐着,抄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就朝权少皇砸了过去。
“找架打是吧?”权少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个混蛋,老子今儿就揍你丫的!”
无情愤愤然,几乎失去了理智。
拧了他的胳膊,权少皇一把把他推坐在椅子上,又冷着脸,不疾不徐地把烟灰缸摆好,什么话都没有说,亲自把洒了烟灰的桌面都打整干净了,才坐回去,目光凉凉地盯着他。
“现在呢,发泄了情绪,好点了没有?”
坐下来,无情双手肘在办公桌上,抱住脑袋直骂咧。
“你他妈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瞧你这幽怨的小样儿,怎么像个没了娘的孩子?丢人!”
“我丢人?”猛地抬起手来,无情抹了一把脸,气得嘴唇直发抖,但进门来时的气焰已经落下去了不少,“你他妈当初什么熊样儿,要我提醒你吗?”
权少皇一撩唇,直笑,“老子再熊,都比你帅!”
“你他妈还要脸不要?”无情大吼,“行,你帅你帅!那你说说,你这么帅,为什么要同意孙青去哈市?”
权少皇撩他一眼,慢幽幽掏出两支烟来,一支叼在嘴上,另一支递过去给了无情。动作就像上一次无情安慰他时的那样儿,跷着二郎腿,样子懒洋洋没什么正形。
“哈市那边需要一个做事稳重的人,我寻思着,孙青这些年办事不错,也该提拔提拔了……”
“操,少他妈给我打官腔。”无情恨不得拿烟头戳他。
“我做错了?”冷下脸来,权少皇语气发沉,“还是你不希望你的女人提职?”
说到提职,无情仔细一想也是,他家里本来就嫌弃孙青身份不匹配,要是能提个职啥的,肯定比现在好一些。想到这里,他火气又落下去一些,狠狠吸了一口烟包在嘴里,好半晌儿才吐掉,搓着太阳穴,一阵发酸,“太对了,你没错,你们都没有错,错的人只有我。没本事给她幸福,又凭什么要把她强留在身边?”
吐了个大烟圈儿,权少皇笑了。
“那不就结了吗?既然你这么想得开,又来找我做什么?回去工作吧,我很忙!”
无情手一抖,突然扭头,“老大!”
这话喊得有些委屈,说完,眼圈儿都在发红,“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混蛋?”
“很正常,男人嘛!”权少皇东扯西扯,句句不着边际,语调也是难得的悠闲,与无情同志此时的悲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你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多了,偶尔虐一下,会更爽。”
“操!”无情使劲儿瞥他,“这话像兄弟说的?”
轻哧一下,权四爷眼尾挑开,“不是兄弟,老子还懒得管你!”
正在吸烟的无情,差点儿被烟给呛到,咳了一下,他看过去,“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赶紧闭上眼睛,就当孙青不存在。”
什么叫打击?这就是了。
前一秒刚升起来的希望,下一秒就被他灭了。
无情的神经末梢,被他挑逗得条件反射地收缩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
“果然吃饱了的人,不知道饿肚子的痛苦。”
这个不靠谱的比喻,差点儿没把权四爷给呛住。夹着烟的手指抖了几下,他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又咳又笑,差点儿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你他妈还饿着了?老子看你啊,就是前些年吃得太撑了,现在得好好养养胃,做做孤家寡人,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权老四——!”
无情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的一个精美台历砸到他的怀里。
“你他妈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就当是吧!”
没有否认什么,权少皇撸了下脸,一阵乐。乐得无情嘴唇抽搐着,真恨不得扑过去,直接掐死了他才好。当然,想法是愉快的,现实是可悲的。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权少皇笑完了,这才凉凉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人给我调回来?”
揉着笑得快要酸掉的脸,权四爷摁灭了烟蒂,终于恢复了常态,一张阴沉沉的暴风雨脸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他。
“无情同志,你当咱们机关是菜市场呢?想调就调?在一个岗位上要做出成绩来,最少也得两三年吧?而且,这也是孙青同志的个人意愿,我做领导的,得尊重她的想法。还有,她到了新岗位,开展工作会比较忙,你也不要去骚扰她。”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气得无情指着他,口不择言。
“权老四,你他妈真好。我他妈,我他妈……”
一连说了两个‘我他妈’,没了下文,又把权少皇给逗笑了。
“你他妈要怎样?”
猛地一把扯开领口,无情使劲儿咬着牙,“要么你把我也调到哈市去,要么,我他妈就不干了!”
“不干了?”权少皇冷笑一下,腾地站起身来,那虎虎生风的架势,冷厉得像头会拆吃人肉的狼,“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干了。”
“那你马上滚!”
大吼一声,权少皇又把台历给他砸了回去。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恼怒地瞪视着对方,好半晌儿终究,权少皇一个拳头落在了桌面上,而无情也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撸着脸,声音哽咽。
“老大,你说,我该怎么办?”
淡淡注视了他一会儿,权少皇指了指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是跟我说什么御女无数,追姑娘跟玩儿似的?祁狄,老子真服了你,你们两个人问题的纠结究竟在哪里,难道你不知道?”
猛地一震,无情愣愣地看他,“在哪里?”
权少皇虎眼一瞪,“你来问我,关我什么事?”
嘴角扯了扯,无情硬着头皮装“小”,出声儿哄他,“你不是我家老大嘛,你不是英明神武得一塌糊涂,浅笑谈天下,傲眼视群雄么,你不是……”
“得得得!”权少皇听得肉都麻了,“滚吧,自己想办法去,又不是老子讨媳妇儿。”
无情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知道,问题的纠结只在两点。第一,他家父母咬死不松口。第二,孙青一直没怀上孩子。关于第一点,他觉得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做父母的哪儿会真舍得给儿子死扛?现在不松口,早晚都会松口。而第二点,才是孙青离开的最致命原因。但这个问题,他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眼窝一热,语气又坚持了起来。
“老大,我要去哈市!马上就去!”
“你敢!下去工作。”
“靠,你他妈还真要棒打鸳鸯?”
“要是真鸳鸯,棒也打不散!”
无情不知道权少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见他的样子半点儿都不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再与他说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他做事儿,经常都让他想不明白。正如他也想不明白孙青为什么就舍得离开他一样。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瞧瞧,一句话,她说得多简单,多轻松?
从权少皇的办公室出来,他的脑子里就琢磨着这句话,胸口一直透凉风,一双手揪得紧紧的,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真狠啊!
昨儿晚上还在他的怀里千娇百媚,今天眼睛不眨一下就消失在了面前。
就连,就连多余的一抹影子都不给他留下。
孙青,你他妈真狠啊。
他张开手掌,苦笑一下,掌心里,果然空空……
孙青真的走了。
走得决绝,走得不留余地。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在这期间,她也会接无情的电话,可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除此一概不谈。而无情三次去哈市都扑了一个空,连她人影儿都没有见到,下头只说办事去了。而zmi机关有严令,不得过问其他部门的任何公事,所以,他什么也问不出什么来。
一开始,无情还能说服自己。
就当她出差去了,过些天就回来了。
可惜,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哪怕他全心全力骗自己,再也骗不过了。
他想,孙青是真的不要他了。
下班的时候,他没有回那个已经许久不曾回去的家,也没有去与孙青同丶居的那套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吴江的酒吧。没有约以前的狐朋狗友,也没有搭理凑过来探听情况套近乎的吴江,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晃动着,晃动着,耳朵一直听着酒吧里一个女人的歌声。好好一首歌,用她带着欲丶望与堕丶落的嗓音唱出来,把他整个灵魂都抽空了一样,孤独的样子与这里格格不入。
……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这一首《鬼迷心窍》,被一个妖娆美丽的女人唱出来,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歌声里,仿佛还带着一种独属于夜晚的寂寥,说不出来的蛊惑与撩情。
“哥们儿。”吴江拍着他的肩膀,直叹气,“天天在这儿喝寡酒,你不闲腻歪得慌?”
“滚!”
“唱歌那女的怎么样?”
吴江在一边儿说,无情却像是听得入神,没有侧眸,更没有再搭理他。
好像还真他妈是鬼迷心窍了!
原本现在这样儿纸迷金醉的生活,才是属于他习惯的圈子啊?原本他就应该是放荡不羁风流潇洒的祁公子才对啊,干什么作死地装大情圣,非得在她那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不可?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使劲儿抱着头搓着,直到他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一下,一回头,这才发现吴江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唱歌的妹子给带了过来,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儿。
吴江邪邪地笑,“小修,好好伺候祁少。”
那妹子化着精致的妆容,年纪看上去不大,却特别会来事儿,伸出纤细地手指,从酒保手里拿了一杯酒来,微笑着风情万种地看向无情。
“哥哥今天心情不好?”
她摆出了先聊感情再谈搔情的架势,瞧得无情轻笑了下,扭了扭头,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她的脸。
“对啊,妹妹,你有办法?”
小修自然懂得这些人的暗示,眉眼微展,笑得好不娇俏。
“小修可以陪哥哥聊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聊什么,聊人生聊理想?我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
无情蛮不讲理的讲话方式,把小修噎住了。不过,一转瞬,她就恢复了常态。
“哥哥真会开玩笑,只要你喜欢,想聊什么都行啊?”
扬了下唇,无情笑着晃了下杯子,一仰脖子,喉咙鼓了几下,就把杯子里的酒全灌进了肚子,接着把酒杯往吴江面前一杵,斜眼看着那美女。
“想陪我睡觉就明说,装什么绿茶婊?”
没有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那妹子面色一变,耳朵顿时烧得通红,下不来台了。要知道,吴江是知道祁狄嗜好的,他不会找不干净的姑娘过来陪他,所以这个姑娘年纪不大,在这方面其实也没什么经验,现在在他这里吃了瘪,一时间红着眼睛委屈得不行。
“祁狄,你做什么呢?你的风度哪儿去?”吴江也有点恼火。
冷哼一声,无情慢悠悠地走过去,使劲儿揪住吴江的衣领往那妹子身上一堆。
“你喜欢你上,记我账上。回见!”
扬了下手,他偏偏倒倒的离开了。
他当然没有喝醉。
可他宁愿自己醉掉,那样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要不然,清醒着头脑一个人回到那套被他和孙青当成过家的公寓里,他真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呜咽哭泣,都在不停告诉他说,他们想要孙青回来……
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从来都不在乎。
可没有了她,他该怎么办?
一只手臂上搭着外套,一只手使劲儿抓着头,他踉踉跄跄地开门进屋,没有开灯就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影影绰绰间,他四下望着这个被孙青装扮得格外温馨的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真他妈冷。
凭什么?她凭什么?
愤怒一股脑涌上来,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凭什么你可以跑到我的世界里嚣张一回,又不给留一口气就跑了?孙青,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赶紧滚回来!”
这句话不太通顺,可他顾不上。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文艺小青年,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和往常一样,孙青没有回复他。
他摔开手机,迷迷糊糊间他头脑昏沉的躺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喊了孙青的名字,可没有人再给他递拖鞋拿毛巾,也没有人给他放水洗澡,给他挤牙膏拿睡衣洗内裤了……
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不!
是被那个叫着孙青的女人抛弃了。
说来这些事,他以前自己也能做的,为什么现在做不了?
孙青,老子吃了你的肉,吃你的肉。
恨恨地想着,默默地骂着,他突然生上自个的气了。为什么刚才不带那个女人回来呢?她长得不也很漂亮吗?有了她,不就有人帮他递拖鞋拿毛巾放水洗澡挤牙膏拿睡衣洗内裤了吗?他不就可以不再需要孙青了吗?
看着黑漆漆的屋子,他如是想。
闭上眼睛,他发现眼睛湿湿的,忍不住又骂了。
“真他妈没出息。”
可他知道,真的就没有出息了。
在这个只有他俩味道的房间里,他也再做不到要其他女人。
于是,早上从沙发上搔着脑袋起床的时候,他看到手机里昨晚自己莫名其妙发送出去的短信,又不免懊悔。赶紧老老实实的又发送了一条。
“青,那个骂你的王八蛋已经被我人道毁灭了。我想你,乖,回来吧。”
没有孙青在的日子,不仅无情不习惯,占色也不习惯。
不管她走到哪里,身边儿没了孙青,她就像身上少了个零件一样,突然间没有了安全感,说不出来的闹心。虽然权四爷也给她派司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可当那个随身的人不是孙青了,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就给她唱反调了,觉得哪儿都不舒坦。
孙青在的时候,每件事情都会安排得很好。
不管是公事,还是她的私事,从结婚典礼开始,一直都是她在操持。这让占色有时候想想都无语凝噎,原来女人也是会依赖另一个女人的。
可转念一想。
她如此,无情又该会如何?
孙青是照顾型付出型的女人,男人跟在她一块儿呆久了,百分之百会在生活上依赖上她。
没了她,无情不得去撞墙啊?
占色乱七八糟的寻思着,在衣橱间里找了一套素白的套裙换上,给十三和桑儿也换上了素净的衣服,这才带着小十五和育婴师,穿了一双平底鞋出门儿。
今天她要去墓园祭拜。
桑儿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生活上慢慢习惯了,学习上有了小十三的帮忙,也进步得很快。看着孩子一天天健康起来,她认为,有些事还是得让她知道。
就像当初唐瑜回国的时候抢小十三会让她的心里难受一样,她自己也不能霸占了‘桑儿妈妈’这个位置,让唐瑜在下面不能冥目。
那是唐瑜的女儿,应该带去看她,应该让女儿知道她的妈妈是谁。
唐瑜的墓地,选在了占子书和唐心柔的旁边。
而章中凯死后由于没有亲人,他又是权氏五术之后,权少皇默默地安排了他的身后事,把他与杨梅一并藏在了这个墓园的另一头。
今天来墓园,需要祭拜的人太多了,占色准备了好几束金黄色的漂亮菊花。
菊花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选了开得最漂亮,最大朵的,最有朝气的,花束也是她亲手扎成的,扎好用漂亮的包装纸裹好,又用彩带打成漂亮的礼品结。她做得一丝不苟,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带着三个孩子走在墓园的通道上,她虽然穿得朴素,可粉粉嫩嫩的脸蛋儿,看上去还像未婚少女那么娇嫩,一路走来,引起了许多祭拜者侧目。
占色首先祭拜的是他的父母。
摆好花,倒上酒,她蹲身将被风吹起来的花瓣和包装纸理了理,先在墓碑前面鞠了三次躬,然后才慎重地将那一盆亲自培育出来的令箭荷花放在了父母的墓前。
“爸,妈,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先把新成员小十五介绍给了姥姥和姥爷,又让小十三和桑儿一起给姥姥姥爷鞠躬,再陪着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又站了片刻才走到了唐瑜的墓前。
每次看到唐瑜的墓碑,她都会有一种是自己的错觉。
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太像她自己。
拉着桑儿的手,她蹲下身来,微笑着看着孩子说。
“桑儿,快叫妈妈。”
桑儿年龄还小,有些不理解,指着那块花岗岩的墓碑。
“妈妈你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上面?”
占色苦笑,轻抚着孩子的后背,她看着墓碑上唐瑜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地教她,“桑儿,事情呢有点复杂,等你长大了才能明白。其实,我是你的小姨。这个呢,她才是你的妈妈。她很爱你的,来,你叫她一声儿?”
“很爱我,可她在哪里呢?”
童稚的孩子,两个羊角辫儿歪了歪,一脸茫然。
揉了揉她的脑袋,占色笑着告诉她,“妈妈她睡着了,可是,她是可以在天上看见你的哦。桑儿乖乖的,叫一声妈妈,她会很开心很开心。”
像是终于被她说服了,桑儿抿了抿小嘴,对着墓碑开了金口。
“妈妈。”
“你说,桑儿来看你了。”占色又教。
“妈妈,桑儿来看你了,你好好睡吧。”
孩子的声音,清脆得宛若银铃,占色的眼睛湿润了,放开桑儿,她走近一点,拭了拭唐瑜的照片儿,淡淡地说,“姐,你都看见了吧?你最放心不下的女儿,我已经给你找到了,等她爸爸的事情过去了,我会把孩子妥妥地交到他的手上,你就放心吧。”
“额娘。”小十三像个大人一样,来摸她的头,“……大姨不在了,你要节哀。”
占色拥住他,吸了下鼻子,又冲唐瑜自言自语。
“只是姐,我却放心不下你。你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可实际上笨得很。你在下面的时候,选男人的时候记得要擦亮了眼睛,千万不要再被章中凯给骗了,知道吗?”
最后几个字,到底是呜咽了。
可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在墓前立了一会儿,看着父母和姐姐的长眠之处,占色有点儿恍惚。
时世易移,人已魂消……
各自安好吧!
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又看了看婴儿车里的小十五,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带着三个孩子和育婴师,走过墓园里层层叠叠的青松翠竹,绕到了该处墓园的另外一处墓葬地。
金三角事件后,杨梅的尸体被带回来,就葬在这里。
由于她是在M国被选定了跟着严战回来的人,其实‘杨梅’这个中文名字究竟是不是她的本名,占色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事之后,为了她临终前给的那一把生锈的钥匙,她找了权少皇好几次,让他替杨梅寻找她的家人。可是隔着大洋彼岸,一直无果。
此刻站在这里,占色想着这个到死都爱着严战,最后却长眠在此处的女人,心口处闷得不能透气。一个静寂无声的坟冢,隔绝了两个世界。
静默片刻,她慢慢从包里找出来了那一串随身带着的钥匙来。
“杨梅,你给我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还有,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我哥。……如果找到他了,我就把他带来,与你在一块儿好吗?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一个人喃喃地说着,在小十三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里,她说了好些话,还小心翼翼抱了小十五过来,“杨梅,我当初说过,让她做你的干女儿。你看看她,你觉得还可爱吗?对了,她现在还不会说话,等她会讲话了,我再带她来,叫你一声干妈,你看可好?”
墓地这个地方,天生就像带着凉气儿。
没来一会儿工夫,占色觉得脊背上都上凉飕飕的。
照片上的杨梅,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占色也看着她,唇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脸上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伤心,仿佛仅仅只是在与一个久未见面的友人聊天。
其实她知道,杨梅当初救的人不是她占色,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严战。
可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反倒真钦佩她的为人了。
贡献,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这一天晚上,从墓园回来,占色睡得很好。
捯饬好几个小屁孩儿,她洗完澡出来,一头歪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得太熟了,她都不知道权四爷是啥时候回来的,直到身边的位置突然凹陷了下去,这才似醒非醒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连同被子一起,被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闭着眼睛,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声音迷糊而柔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轻唔了一声儿,权少皇下巴轻蹭着她的额头,以手代梳,梳理着她满头的长发,不答反问,“怎么头发还湿着?”
没有睁眼,占色不以为意。
“太困了,倒下来就睡着了。”
“懒猪!”捻了捻她的鼻子,权少皇起身开了灯,又重新拿了吹风替她吹头发,动作温柔而熟稔,“这样容易头痛,你不知道啊?”
身体挪动了一下,占色把脑袋吊在床沿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浅眯着眼睛,鼻腔哼哼了几声儿,也没有表达出什么意思来,只是由着他的手在脑袋上轻轻拔弄着,含糊地回应。
“四哥,我今儿去了墓园。”
男人手里没有停下,略略沉吟片刻,才低志说,“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
“……逗我玩呢?”
笑着嘟囔了一下,占色脑袋往后一仰,倒着头看过去,试探着问,“对了,你啥时候把孙青给调回来啊?没有她在,我怎么感觉生活不对劲儿?一个人出门儿,都不太自在了。”
知道她在找借口,替无情申冤,权四爷横她一眼,没有理会。
等把她的头发都收拾妥了,过来搂了她一起滚入被窝里,他才沉着嗓子,淡淡地说,“这是孙青的个人意愿,我得尊重她。”
侧了一下眸子,占色盯着他。
“你也是这么打发无情的?”
权四爷愣了下,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
“果然还是我小媳妇儿了解我。”
占色瞥了他一眼,就发表了一个意见,“权少皇,你丫可真不是个东西。”
“小样儿!敢骂老子了?”
鄙视地轻哼一下,占色轻轻一眯眼,乖乖地贴过去,靠在了他的怀里。
“好!我投降!”
“真乖!”
她个头不算太大,而权四爷却手长脚长块头大,两个人搂抱在一处,身高和体格的比例其实不太协调,看上去有点像成年人抱着个半大小姑娘的意思。不过,这样的比例,却特别容易让她有安全感。懒洋洋地偎着他,她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来。
“四哥,咱俩这日子,会不会过得太幸福了?”
权少皇搂她的手臂一紧,下巴搁她头上磨蹭着,却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就在她以为他已经见周公去了的时候,他低闷的声音,才慢吞吞传了下来。
“占小幺……”
欲言又止,必有猫腻。
占色抬头,“怎么还没睡?”
“本来睡了,梦见你了。”
“……扯淡!”
捋着她的头发,权少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低低说,“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可现在不说,我怕你以后知道了,得埋怨我。”
“什么事?”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