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六叔的心思,我明白,他明白朕想推行新学乃至新政,富强国家,他呢,则是想借推行新学,打破权力格局,整合朝堂势力,而济尔舒呢,却是想借反对推行新学,打击你六叔,他们二人,朕洞若观火。”宣光笑着伸出手来,又用力一捏,“都在朕预料之中。”
看毓秀要讲话,他一摆手,“朕没有料到的是,此次,却是正红旗先跳了出来,伸头挨了这一刀,其实,正红旗这些人,都是些武夫,酒后失言也是有的,不能断定就是谋杀成文运的幕后主使……可是,你六叔与老郑亲王对正红旗下手,假使没有我的同意,他们又怎么能动得了杰书?”
“众所周知,谋杀案,本是极其诡秘的,有的有线索可寻,而有的根本没什么蛛丝马迹可找。搞谋杀不会兴师动众、大造声势,一切都是躲在暗角里,瞧准机会行事。”
“作案者逃之夭夭后,那些耸动朝局、混乱视听的种种‘风闻’,案发之后,真真假假、是非莫辩的传闻,不胫而走、不翼而飞的谣言,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有人被猜测、受怀疑,甚至于人人自危;有人急于洗刷自己,检举、告密者大行其道;更有惟恐天下不乱者,乘机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这种局面,就让掌管成文运一案的你六叔与郑亲王有机可趁,你以为巡捕营的告密者志琦是谁安排的,还偏偏选在了朕最信任的哈保兼管的巡捕营,他们真当朕不知道?就是济尔乐没有贪赃枉法之事,你六叔又把咸安宫失火一案拿了出来,所有证据、证言直指济尔舒……他们就是抓住成文运之死这个契机,下这样一盘大棋。”
“皇阿玛,您是说,六叔与郑亲王联合起来?”毓秀问道。
“呵呵,傻孩子,联合不是非要一纸盟约,共同的利益面前,无须多言,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宣光看看毓秀,“你六叔与郑亲王正是借办案之机,利用这波云诡谲的形势,以铁的手腕,来推动这场博弈。这一过程,说穿了,是在新学旗号下演出了一场新的权力倾轧,最终结果呢,——杰书守陵,济尔舒圈禁。”
“还不理解么?”宣光笑道,“郑亲王助你六叔排挤济尔舒,是为你六叔将来争取大位扫除障碍;你六叔助郑亲王排挤杰书,是为郑亲王独掌议政王大臣会议。二人是各取所需,不需明言,试看二人,这些时日,配合得何其默契,手法何其老到,呵呵,你六叔对济尔舒,也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您都看出来了,还允许他们这样做?”毓秀不解道。
宣光看看紫禁城上方那悠悠的白云,笑道,“白云千载空悠悠,作为一国之主,你也同臣子这般拨机弄巧就落入下乘了。”他拿起茶杯来,却不急着喝茶,“谁为猎手,谁为猎物,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天子心中有数。他们斗他们的,你就在旁看着,这说句不中听的话,就象那斗蟋蟀,你用草根轻轻一拨,四两就可拨动千斤,他们再斗得厉害,也始终逃不出你的掌心。”
他喝口茶站起来,一边慢慢踱着,一边说道,“张凤藻夜会济尔舒,他事先密折上奏,朕是知道的,是朕,嘱咐张凤藻虚与委蛇,济尔舒说什么,只管答应他,给他胆量,让济尔舒放手去做。”
毓秀听及此,已是呆了,他抬头看看宣光,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